據語境說,這是溫泉池中的全部屍骨,等池水抽乾後,是他親自下去,恨不得翻遍每一寸的石縫沒放過一毫米的匿藏可能,才將所有的屍骨收集完畢,花了足足一晚上的時間,等天亮後他又跳進池內做最後的確認,這一確認又耗費了一上午的功夫。這令顧初對語境的印象分又提升了不少,別看他年齡不大,但做事穩妥靠譜,勝過時下太多毛毛躁躁的年輕人。
很少說有法醫會把案發現場的屍骸帶回自己的實驗室,尤其陸北辰還是屬於外聘專家,能夠有這種破例,可見案情的嚴重性,更讓顧初感到不解的是,陸北辰很顯然是打算接手這個案子,那麼被他挑中的案子性質必然惡劣。
潘安一身白大褂「飄」過來,問,「語境,也許我可以幫你。」
語境一聽,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散發着期待之光,推了推眼鏡框,呆萌地問,「真的?」
「我可以幫你吃了你今晚的晚餐,聽你家保姆說了,今天的晚餐很豐盛。」潘安悠哉地說,又拉上魚姜,「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吃完送你回去。」
「很棒的主意。」魚姜笑得開懷,又上前挨着陸北辰,「vic一起啊。」
她只邀請了陸北辰,卻將顧初視為空氣。
陸北辰面色平靜,眼神摻了淺笑,「喜歡蹭飯是你們的事,但別影響工作。」
「蹭飯這個詞聽上去更像是陰謀論,事實上,我只是想幫語境減掉他身上多餘的脂肪。」潘安邊說着邊開始手頭上的工作。
「十分感謝。」語境又開始擺弄骨頭,還不忘用了反話來回擊潘安。
「我更想找到死者的氣管。」魚姜十分自然地插嘴,「嗨語境,你確定帶回來了嗎?是不是拿了當橡皮筋玩了?」
「我想把它做成魚腸線勒住你的嘴巴。」語境瞪了她一眼。
陸北辰只是在旁查看碎骨的情況,對於他們的貧嘴,他一笑置之。
顧初覺得陸北辰從沒這麼放鬆過,雖說還是平日一樣的沉默寡言,卻又不同於以往的嚴肅,他對這些人和顏悅色了很多。他們似乎形成了一個整體,就像是幾個人圈成了一片外人進不去的天地似的。
這是顧初第二次有這種感覺,上一次是魚姜的出現,她叫出了她不曾知道的英文名字,只是與陸北辰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形成了能夠將她隔開的世界。這一次又是這樣,只不過不僅僅是魚姜,語境、潘安外加陸北辰,這幾人有着絕高的智商,還有在同一領域無人能敵的技術經驗。
正如菲德洛斯說的那句話:大多數人往往被事物的表象矇騙,只有少數智者能夠察覺到深藏的真相。
他們四人,就是那些少數的智者,是爬在行業頂端的人。
他們不需要被人理解,因為彼此之間可以相互理解;他們可以說一些外人聽不懂的話,因為這些意義只屬於他們。
顧初悄悄退了出去。
在走出大廳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語境和潘安還在邊忙邊貧,魚姜正在顯微鏡下不知道觀察什麼,陸北辰是背對而站,她看不到他的神情,許是,也沒注意到她已經離開了吧。
陽光偏移時,別墅區的小路總會是清爽。
如果那些高大的楊樹還在,必然會在這條石子小路上圈成一片樹海,抬頭,會有斑駁的光影如粼粼的碧波晃映在眼睛裏,任由它頭頂上的太陽有多曬,那些寬大的葉脈都為這條路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而如今,不復存在了。
棕櫚樹雖美,卻失了平時感。
顧初出了別墅,沿着石子路慢慢地下着坡,輕輕地踢了一下細小的石子,就咕嚕嚕地往下滾了去。她想起自己打小就喜歡在這條路上踢石子,看着石子滾落她就會哈哈大笑,為此總會磨損了鞋尖,母親訓斥她太頑皮,父親卻總會加以縱容,每每出差回來就會給她帶了各種各樣漂亮的鞋子,然後*溺地說,我的公主踢壞多少雙鞋都沒關係,爸爸會給你買好多好好新鞋子。
她停住了腳步,孤零零地站在石子路間,纖細的身影被光線扯長,徐徐弱弱地平鋪在身後的小徑上。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良久後,她才走到旁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彎身輕輕拂去了鞋尖上的灰塵,心中一陣酸楚。
從此以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