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岳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才讓許綰流淚,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嘴張了又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停地輕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許綰。」
「許綰……」
雪,越下越大,一片片鵝毛一般落入兩人的身上,落在蘇岳的身上瞬間化了,落在許綰的身上,還要再停留會兒,蘇岳突然覺得,或許許綰很冷。
他張開雙手,抱住了她,她的身上果然是冰涼的,就連拉着行李箱的手,也在寒冬里凍瘡了,小尾指和食指腫的很厲害,她食指的指甲斷了,指縫裏還有幾道血絲,看得蘇岳難受。
許綰被蘇岳抱在懷裏,聞到了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心裏的難受逐漸平靜下來,剛才聽到蘇岳提到了她的父親,腦子裏便不可遏制地想到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場景。
那時母親拽着金瑤瑤的頭髮撒潑,父親伸出手便給了母親一巴掌,聲音清脆響亮,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她眼眶發紅地扶着母親即將倒下的身體,父親緊皺眉頭,護住了金瑤瑤,伸出食指指向她與母親。
粗着嗓音狠戾地說:「看看你們倆現在的樣子,一個下賤!一個**!」
如果不是蘇岳在,她絕對不會哭。
她越是忍着要在一個人面前堅強,不能流淚,偏偏越受不了溫柔的蠱惑,隱忍的淚水就這樣落了下來。
蘇岳在她的耳邊一遍遍溫柔的喊着她的名字,只消他的一個擁抱,他的嗓音,仿佛就能將許綰從過去十多年的痛苦裏解救出來,可是這個溫柔,不會存在一輩子。
蘇岳能感覺許綰逐漸平靜了,他終於鬆了口氣,放開了許綰,只見她抬起手,有些倔強地用袖口擦掉了臉上的眼淚,聲音黯啞:「我回去了。」
蘇岳沒攔許綰,只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問她:「為什麼突然哭了?」
許綰回頭朝他看去,只是此時的回頭,已然沒有難過的表情,眉眼平靜,找不到多餘的情緒,她突然對着蘇岳一笑,笑容幾分乾澀,但似乎真的釋懷了一般。
她說:「蘇岳,剛才的眼淚,不是悲傷的眼淚。」
那眼淚不是悲傷的眼淚,父親、母親給她造成的傷害,早就不配她為之流淚了,那眼淚是高興,高興在她已經習慣周圍人的冷漠;被人拋棄的滋味時,蘇岳出現了。
就如今晚她疲憊不堪地回到了學校,她依舊感受不到人情冷暖,每一個過往的女生,要不是對她冷言嘲諷,就是無視,然而只有蘇岳,只有蘇岳在乎着她,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他會擔心她是否冷了、餓了,在回家的路上是否安全,只有他擔心他的隻言片語會傷害到許綰,其他人……都視她如無物。
許綰回到宿舍,將行李箱裏的東西整理好了之後,才去洗澡,洗完澡出來吹頭髮,正看見李桃和吳瑤坐在桌邊談笑,見她過來了,便停止了說話,走到一邊去了。
許綰垂了垂眼眸,繼續吹頭髮,楊曉走到她身邊,靠着窗戶邊的牆上,將窗戶開了條小縫,吹着風,像是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把蘇岳放在哪兒啊?他元旦早上在外頭等了你一個小時,要不是碰見我,估計還會等下去,就算他身體再好,這樣吹冷風,也是會病倒的。」
許綰抬眸朝楊曉看去,無從解釋自己那天早上無法讓蘇岳將她送到火車站的原因,乾脆便不說話了。
楊曉冷笑一聲,最討厭她這樣悶不吭聲,然而諷刺的話到了嘴邊,卻瞬間即止,她瞥見許綰將頭髮換到另一邊吹時,落在她脖子間的一道深深的淤青,淤青邊有凌亂的抓痕。
許綰髮現了她的目光,立刻伸手捂住了那一處,目光躲閃,將頭髮散落下來,遮住了脖子,關掉吹風機,朝上鋪爬去,逃避了楊曉的眼神。
...
二十七:這不是悲傷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