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爺呲着牙諂媚地笑着,腰深深彎着,親手給唐毅斟茶,柔聲細語地說道:「這是今年的西湖龍井,您品一品。」
唐毅微微含笑,把茶杯端起來,茶湯明艷,香氣撲鼻,的確是好茶,只是喝茶要看心境,什麼東西沾染了俗氣,便難以下咽。
把茶杯隨手放在桌子上,依舊淡淡地笑道:「關先生,我沒有多少時間浪費,說正題吧。」
關老爺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好,好。」
「嗯,老伯母年紀大了,不方便給你們做事,文長兄過來,就是要把人接走,行個方便吧!」
「這個……」
關老爺眉頭緊皺,徐渭老娘在他們家做事十多年,勤勤懇懇,而且由於出身大戶,什麼東西都會做,心靈手巧,關家幾個公子少爺的衣服都是她親手繡的花樣,比起買的體面多了。就拿過年來說,幾十號人,就指着她一個煮福禮,一絲不亂。
最難得人極為守規矩,平時連院門都不出,要不是孫媽腰扭了,她都不會去買菜。
任勞任怨,又心靈手巧,關老爺當然不願意放棄,偷眼看了看唐毅,陪笑道:「好說好說,公子要討人,老朽哪能阻攔。只是也在家裏這麼多年,還是讓她收拾一下東西,和家裏人道個別,您看成不?」
唐毅沒有話說,只能看向徐渭,徐渭這傢伙自從見了老娘,就不想分開,頑固地揪着胳膊不鬆手。
老娘臉色一紅,忙說道:「兒,別讓人看笑話。」
「有什麼好怕的,這些年笑話我的還少了,不差這一個!」
一句話,老娘又垂淚了,只能為難地看着唐毅。
「文長兄,這樣吧。你和沈林陪着伯母,光明正大地來,就要光明正大地走。再有,我和關先生有點話說。」
別人的話不聽。唐毅的話不能不聽,徐渭拉着老娘,亦步亦趨離開了客廳。
轉眼屋子裏只剩下唐毅和關老爺,唐毅只是淡淡看着天棚,沒有主動發言。關老爺一雙老眼。不停瞄着。
「呵呵呵,公子,還沒有請教貴姓高明,您在交通行是做什麼?」
「閒雲野鶴,想起來就看看,沒心思就扔在一邊。」
關老爺不由得吸了口氣,交通行多大的生意,誰能不盡心盡力,可是在這小子的嘴裏,竟然不痛不癢。莫不是他在吹牛?
徐渭那傢伙雖然落魄,可是有些名氣,不會故意裝大,來哄騙自己,就為了把他娘贖走吧?
關老爺猶豫起來,又試探着問道:「公子,老朽雖然不敢說家財萬貫,可是在紹興也小有名氣,長子經商有成,此子是縣學的生員。俗話說玉皇有事問土地。老朽怎麼也算是土地公,若是交通行想在紹興設立票號,老朽願意幫忙,公子以為如何?」
「不必!」唐毅突然呲着牙笑道:「關先生。我勸你一句,天邊的彩虹雖好,不如你手上的一截狗尾巴草,癩蛤蟆怎麼膨脹身體,都比不上牛,人貴有自知之明!」
「你!」
關老爺臉色霎時間變得紫紅。和廟裏的關羽有得一拼。
他好歹是知名的士紳,要是有事情都能直接找到縣太爺,竟然被唐毅如此羞辱,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小子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頂着交通行的名號,誰知道是真是假,想隨隨便便就嚇住我,真是痴心妄想!
啪!
關老爺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年輕人,話說得太大,對你沒有好處!」
唐毅翹着二郎腿,睥睨地瞧着他。
「這話應該留給你自己!」
關老爺咬牙切齒,突然氣得笑了起來。
「好膽量,老夫也不說別的,徐渭他娘是奴籍,賣身契在老夫的手上,只要老夫不願意,你們就算別人帶走了,也沒有用。再有,要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徐大才子的娘是奴婢,我看哪個考官敢錄取他!"
「你住口!」
徐渭老娘突然瞪圓眼睛,直勾勾盯着關老爺。
老太太在關家十幾年,除了換洗的衣服之外,哪怕是一針一線都不是她的。住的是柴房旁邊的棚子,四面漏風,一床被褥還是當初被賣的時候,苗氏給她的的,早就破舊不堪。徐渭在房間裏轉了三圈,愣是沒有找到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