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唐小相公,若是方便,小女子想和你單獨談談。」面對着唐順之等人,女子絲毫不怯場,落落大方說道。
唐毅還有些猶豫,誰知道這個女子到底有沒有和他合作的本錢。倒是後面的王姑娘着急了,拼命給唐毅使眼色。
就算衝着她的面子吧,唐毅笑道:「失敬失敬,姑娘這邊請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最裏面的雅間。外面只留下魏良輔、唐順之、吳天成、錢胖子,還有王世懋兄妹寥寥幾人。
唐順之怒氣不息,憤恨地說道:「徐璣到底搞什麼鬼?好好的籌措錢糧的宴會就被他攪黃了,我,我饒不了他!」
「行了行了!」魏良輔倒是沒怎麼在乎,而是笑道:「年輕人,受點波折也好,世上哪有那麼順風順水的事情。」
「你以為我擔心唐毅那小子啊?」唐順之無奈說道:「運河修通,數萬難民有了着落不說,日後運輸糧餉士兵,用處大着呢,耽誤不得啊!」
「好處誰都知道!」魏良輔長嘆一口氣,拄着手杖,在地上轉了兩圈,苦笑道:「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情,修運河還是會損害一群人的利益的。」
「什麼人?」唐順之驚問道。
「還用說嗎!朱志良弄出一個什麼改農田為桑田的方略,當時就懷疑,現在看起來,的確有一伙人想藉此機會,搶佔百姓的土地。如果運河順利修建,難民有了活路,他們還會賣田嗎?」
「啊!」在一旁的錢胖子突然驚呼起來,大家都看向了他,錢胖子急忙施禮。
「啟稟老大人,小的聽說來參加宴會之前,很多人都接到了沈半城送來的消息,讓大家不要往運河投錢。」
「哦?沈半城是誰?」
「就是沈良,沈大財主!」
又是他!
唐順之頓時如夢方醒,他徹底出離憤怒,以前他還有所懷疑,現在種種跡象越來越明白,有人想借着倭寇之亂,搶走百姓田地,甚至有可能倭寇之亂根本就是內外勾結的!
究竟是誰給了這幫人如此大的膽子,勾結倭寇,塗炭生靈,搶奪田地,阻撓修河。這幫人不是膽大包天,而是喪心病狂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老天爺有靈,都該落個雷把他們劈碎了!
狼犬滿街,腥膻遍地,這還是大明朝的江南嗎?倭寇可怕,更可怕的是江南層層疊疊,令人窒息絕望的利益勾結,官商士紳,就像一張緻密的大網,把每個角落都罩了起來。
徐璣跳出來搗亂,替沈良幫忙,會不會……徐家也牽涉其中,想要趁機兼併土地?
若真是如此,偌大的東南還有誰是乾淨的!
身為一個有責任感的士大夫,知道的越多,看得越清楚,也就越痛苦。唐順之只覺得無數股力道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撕開揉碎,痛不欲生!到了如今,他不能作壁上觀,他必須出仕,必須為苦難的百姓做點事情。
魏良輔敏銳地感到了唐順之的決然,他不由得一驚:「義修,你不會想學沈良才和董漢臣等人吧?」
老頭所說的兩位都是言官,嚴嵩入閣之前,由於在大禮議問題上支持嘉靖,得罪了言官,加上入閣才兩個月,就發生了壬寅宮變,嘉靖險些死在幾個宮女手裏。此後嘉靖避居西苑,不見朝臣,嚴嵩越發受寵。言官們掀起第一輪彈劾嚴嵩的浪潮,前後幾年時間,竟然有幾十位之多,把一個嚴閣老折騰的死去活來,險些折戟沉沙。
不過靠着嘉靖的寵信,嚴閣老不但安然無恙,還把這些言官一一剪除,其中沈良才和董漢臣就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兩位,都丟官罷職,挨了廷杖。
「哎,上泉公,若是放在以往,唐荊川或許會拼着一腔熱血,一條性命,做博浪沙一擊。只是唐毅說得對,有比傾軋爭鬥更重要的事情。古往今來,清明盛世有幾個,歷朝歷代都是小人和君子,忠臣和姦佞並立朝堂。總不能指望着把奸賊都除掉了,再來顧及百姓吧?蒼生太苦了,唐某不求揚名,不求立功,更做不成陽明公那樣的聖人。只求能替百姓爭一分便是一分,爭一毫就是一毫!」
魏良輔聽在耳朵里,臉上終於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義修悟了,你離着陽明公可是越來越近了!」老頭把唐順之請到太倉,就是想好好勸勸這位大才子,不要意氣用事,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