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幾次三番言語挑釁,甚至出言威脅,卻現唐毅好像沒事人兒似的,默默喝茶,一語不,連眉頭都不皺。
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啊,和這個年輕人比起來,自己縱橫幾十年,竟然不如人家的功力深沉。
慚愧啊!
楊博也不至於如此失常,實在是連番的打擊,晉商的基業風雨飄搖,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他也沒有把握渡過,所幸破罐子破摔。
可是說完了就後悔了,要真是惹惱了唐毅,這小子下了死手,就沒法收場了。楊博想要找補兩句,突然唐毅把茶杯放下了,淡淡一笑。
「虞坡公,您的來意我都明白了,轉賣產業,填補窟窿,晉商不惜傾家蕩產,保住信譽招牌,果然是好樣的。我會安排人儘快和你們商談,不過眼下交通行也不寬裕,同樣面臨擠兌,能幫到什麼程度,我心裏也沒有數。總而言之……」
唐毅還想說話,突然有人跑進來。
「老爺,馮公公來啊,說是宣您去乾清宮。」
皇帝找自己,唐毅連忙起身。
「虞坡公,少陪,有事您只管吩咐。」
唐毅交代兩句,連忙換好了官服,匆匆趕到了皇宮,一見隆慶,滿臉苦兮兮的,別提多可憐了。
見到唐毅,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唐師傅,您可算是來了,朕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唐毅也沒繞彎子,直接問道:「陛下可以擔心宗室的事情?」
「可不是。」隆慶悵然若失,嘆道:「往常宗室子弟胡作非為,消耗祿米無算,朕也生氣,這不,就讓師傅擬定《宗藩章程》,還把三位藩王驅逐到了呂宋。可,可畢竟都是朱家的人,朕如此對待宗室,難免惹來閒話。偏巧白銀危機之下,合盛元無力履行約書,拿不出銀子,好些宗室的人都挨了餓,朕,朕心如刀絞啊!」
隆慶傷心的眼圈都紅了,唐毅掃了一眼,只見紗帳裏面影影綽綽,似乎有人隱藏着。沒準又是哪個宮中的大璫,在隆慶面前提宗室說了話,才惹得皇帝如此傷心。
「陛下,臣聽聞此事之後,也是憂心忡忡,《宗藩章程》乃是陛下親自下令擬定,剛剛頒行,若是倉促廢止,一來有傷陛下之聖明,二來會加劇天下惶恐,使得危機越嚴重。臣斗膽諫言,將約書押後一年執行,今年的祿米照常放,等到明年,再推動宗藩改革。」
那些宗室子弟只是唐毅用來擊潰晉商的工具,他可沒說要放過宗室,該做的改革一點不能少,只是礙於眼前的情況,暫時推後。
隆慶是個耳根子軟的人,他已經被勸說,想要廢止宗藩改革,哪知道被唐毅一說,他又猶豫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朝廷大政最忌諱變來變去。更何況朝廷這麼艱難了,要是再把宗藩的擔子背上,還不把朝廷壓垮了!
對不起了,說起來是一家人,可是朕要照顧的是自己的江山,你們啊,還是一邊去吧!
「師傅,宗藩的事情就暫且押後一年執行。」
金口玉言,一錘定音,在帷幔後面的人氣得眼睛都瞪圓了,恨不得衝過來給隆慶幾下子。你可是堂堂皇帝,有點堅持成不?唐毅一張嘴,你就點頭了,他是你爹啊?
任憑這些人氣得瘋,可是也沒有辦法。
隆慶憂心忡忡,思量一陣,說道:「唐師傅,上一次你和朕剖析了危機的根源,如今果然如同先生所言,天下大亂,東南工商凋敝,銀銅價格失控,百姓困苦不堪,朕,心急如焚啊!先生,一年光景,能夠恢復如常嗎?」
隆慶這是在問策了,天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放在以往,早就有人彈劾內閣,攻擊輔臣了。眼下卻沒人上書,隨便攻擊唐毅,一來是大傢伙知道危機來自外部,二來,唐毅要是沒注意,其他人就更拿不出對策了。
大家都在等唐毅力挽狂瀾,換句話,要是唐毅遲遲沒有對策,攻擊他的彈章也就不遠了。
「陛下,危機說穿了,也十分簡單,主要就是兩個方面,其一,是大明的金銀太少。」
「少?」隆慶瞪大了眼睛,「朕怎麼聽說有好些山西人家裏都有地窖,裏面不裝蘿蔔白菜,專門裝銀子,他們怎麼就捨不得拿出來?」
看着隆慶氣呼呼的模樣,唐毅恍然大悟,那幫宗室是打算逼着晉商掏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