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太陽剛下山不久,鐘鼓樓里便響起了鼓聲,守城的軍官、巡城的御史便已經開始吆喝着閉門落鎖。
天色還早,卻已經要開始宵禁戒嚴。
城門、街口,到處都是披甲執守的滿洲兵,街道上還有一隊隊的步軍巡邏經過,用警覺的眼神掃過每一個還出現在街上的行人。
行人匆匆,在鼓聲中匆匆往家趕。
暮鼓會響三百下,等到鼓停,還滯留街上,輕則吃鞭子,重則砍頭。
隨着清軍在中原軍事上的接連失利,如今北京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緊張,滿人對漢人的提防也越發嚴格,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那絕對是寧殺錯不放過。
三人以上無故聚會,就已經算是謀反。
近來酒肆茶樓,基本上已經關門歇業。
飯館更是大多都不開張了,糧價高漲,又有幾個飯店還能有糧,更別說這滿兵一天幾次查,每次來查,總還要吃拿卡要,誰受的了。
動則把飯館裏的客人抓住,說是密謀造反、通虜,是南朝奸細間諜,甚至好幾個飯館連東家帶夥計都被抓到菜市口砍了腦袋。
饑荒、恐怖,在籠罩着這座京城。
「王大臣會議又在議遷都了,吵的都不可開交,據說攝政叔王代善都氣的殿上咳血了,」
西街小鋪子裏,戶部的劉二爺正在後院榆樹下跟宋掌柜的喝酒,一壺老白乾,五香花生、拍黃瓜、鹹鴨蛋、豬頭肉、油炸開花豆。
今天的下酒菜很硬。
爺倆一人一杯老白乾,咂一口,夾幾快着下酒,吃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這滿韃子蹦噠不了幾天了。」
老宋抿口酒,慢慢回味。
「嗯,韃子還想和親議和,卻不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把多爾袞三兄弟和豪格的妻妾女兒都送去南邊和親,還送了那麼些金銀人參貂皮的,結果呢,北伐軍卻從大名北上,一路連破廣寧、順德、趙州,直抵正定府,河南山東河北山西四路義軍會師正定城,再加上直隸海時行等降將反正,這可真是熱鬧啊。」
「十萬義師會正定,下一步就當圍保定了吧?」
「來,干一杯,但願王師早日打進京來,這日子一天也不願意多過了。」劉二爺小黃魚攢了不少,這整天為大明打探消息傳遞情報的也是提心弔膽,現在就盼着早點結束這一切。
幾樣下酒菜,很有滋味,尤其是配上這老白乾,那是越吃越有滋味,加之這好消息,讓兩人都不夠臉上通紅起來。
「你說這韃子以前不是很猖狂嗎,怎麼現在這麼沒用,這幾年,好像就一直在挨打,什麼也沒幹?」
宋恆笑笑,給老劉又滿上一杯。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滿韃子還是比較厲害的,只是入關以後,太過順利,短短半年,兩路大軍南下,滅李自成於湖北,又連破弘光朝於南京,再降潞監國於杭州,可謂兵威一時無雙啊。
以為便能傳檄而定,便班師回京,王公大臣們在朝中爭權奪勢,八旗則到處跑馬圈地,接受投充,抓捕逃人,哪還顧的上其它?」
「從那偏僻寒苦的關外遼東,一下子就佔據中原大半江山,這花花世界一下子就迷了眼了。
其實之前李自成不也是一時勢如破竹無人可擋,短短時間就橫掃中原,直取北京,可結果在這四九城裏又坐了幾天主?」
老宋畢竟是正牌錦衣衛出身,對這天下形勢也算看的透徹一些。
不是李自成不能打,也不是滿韃子不行了,更不是明軍一直不能打。
「大海航行靠舵手,能不能打都看帶頭的。當年努爾哈赤、黃台吉等時,也都還是很能打敢拼的,滿韃子在關外不拼命也不行,為了生存為了土地銀子女人。
包括他李自成等都是一樣,不拼命就會死,敢不拼?」
不是清軍突然就不能打了,也不是明軍突然就強大了。
人還是那群人,心態卻變了,尤其關鍵的是領頭的變了。
「土國寶以前是鹽販、水寇出身,洪承疇招安他,帶着他在中原剿流賊,也是立過不少功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