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
從天津到北京的運河上,一片繁忙,無數漕船川流不息,運河兩岸,更是遍佈城鎮,到處都是工坊商鋪莊園。
洪亨九站在船頭,剛過了六十大壽的他,頭髮花白。算命的曾經說他五十、六十、七十、八十歲都有一個大劫,一劫比一劫更盛,過去了就能富貴更上層樓,如今這劫真來了。
五十歲那年,松錦兵敗被俘,崇禎帝給他設了靈堂算是死過一回了。
「每次回京,感覺這京津都更加繁榮,這京津運河兩岸也是越發的熱鬧興盛了。」
「是啊,幾年前,陛下還遷舊都之時,這裏可是一片蕭瑟,曾以為沒有一二十年難以恢復,可想不到幾年時間,就遠盛嘉靖萬曆之時了。」
洪承疇三弟洪承畯指着運河兩岸,「崇禎末北京受鼠疫、饑荒、韃虜侵襲、流賊所困,已經蕭瑟困頓,人口大減,物價暴漲,民不聊生,僅是運河兩岸那無數的縴夫、河工,都被迫成了難民甚至是流賊,哪能同今時今日相比。」
「這北京城,闖賊攻佔過,韃子更是竊據數年,但在他們手下,北京只是更加殘破,闖賊滿城拷掠索餉,到處搶掠百姓,韃子來了則是跑馬圈地,哪個真正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基業,將這裏的士民百姓當成自己的子民?」
洪承畯跟洪承疇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兩人卻結怨十年。
洪承畯是個書法大家,博涉書史工詩文,行草書蜿蜒遒縱如驚蛇入草,古藤掛壁,開創龍蛇體。洪承疇降清後,洪承畯親往北京勸說,洪承疇無回頭路,兄弟反目,洪承畯便要行刺兄長,為國除奸,事不成,被追殺,一路逃回福建泉州藏於蓮心庵才倖免一死。
後來洪承畯還在泉州建了一所雙忠廟,祭祀唐朝時抵抗安祿山的張巡、許遠,廟中兩像手指洪承疇大門,洪承畯立誓頭不戴清朝天,腳不踏清朝地,在家鄉造了條船,泛於江上隱居。
後來福建鄭芝龍擁立朱以海,洪承畯聞訊立馬去見鄭芝龍,甘為幕僚,只為抗清,此後他隨鄭森北上,先是在水營幫辦軍務,後來留在翰林院為學士。
他曾屢次請求帶隊去刺殺漢奸洪承疇。
後來洪承疇被土國寶俘獲送至御前,他也堅持要求殺掉洪承疇,要大義滅親,還要親自操刀。
只是當時朱以海首先目標韃子,所以對外宣稱洪承疇松錦大敗後一直沒真降,只是詐降,一直在為大明通風報信等,其實也不過是打擊韃子,團結那些降臣的一種策略。
洪承疇此後在台諫任要職,後來還出任陝甘總督、琉求總督等職,但他兄弟洪承畯與他同殿稱臣,卻從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也沒踏進過他家一步。
直到如今。
皇帝召洪承疇進京,要召他審判,洪承畯主動攬了這宣旨的任務。
他前往琉求宣旨,然後帶着侍衛帶他回來,兄弟倆這一路上從互不說話,到如今也能夠聊天,也算是難得了。
「漕糧海運,以及海貿,加上中原安定,關外臣服,這些都是如今京津興盛的關鍵,多少中原內地的富戶豪強士族大家,都舉家遷來了京津,而天津港、唐山港、秦皇島港,加上東京港,以及黃河入海口的東營港等的建成,以及黃河中下游段的全面通航,河北運河的重新疏通,以及膠來運河,渤海灣、膠州灣的工商業,以及遼東的大連、旅順、營口等港,這些都帶動了京津這個天下中心的迅速興盛······」
洪承畯與兄長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一條道路,崇禎末是在鄉隱居,後來刺殺漢奸兄長不成再逃回家隱居,不久後出山抗清,成為從龍元勛一員。
到如今,他是賜進士、金紫光祿大夫、協理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纂修本朝實錄記注起居管理六曹章奏、較內書文華殿殿書誥敕撰文、經延講官。
正三品職,而且他既是翰林官也是詹事府官,詹事府是東宮官,他還是太子的講師,在東宮也屬於太子較信任倚重的官員了。
等明年太子繼位,洪承畯肯定能更上層樓。
相比進京受審,生命到頭的三哥,洪承畯倒是對他漸漸的多了幾分憐憫,所以離京越近,兄弟倆說的話反而越多了。
「海貿確實挺重要的
第900章 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