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常侍一看一葉凌亂的衣衫和胸前頸間曖昧的痕跡就懂了,可景帝眼神不大好,他正想出聲催促一葉,蕭常侍忙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頓時景帝的臉色也難看得很。
這種事情哪裏適合拿出來說?
景帝原以為不過是來幫千花討還一個官奴婢,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哪曉得這麼複雜?
要是這官奴婢什麼也沒做,就算是被懷王看上了,要他送還也還沒什麼;可這事複雜就複雜在他居然敢反抗,還打破了主人的腦袋。
一個低賤的官奴婢,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不可冒犯自己的主人,若是依着刑律,這個一葉少說也得吃一百杖。到時輕則殘疾,重則喪命,總之絕無可能逃生。
可看千花的樣子,如果這個叫做一葉的官奴婢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下一個出事的就是她體內的蠱蟲了。
孟氏父子怎麼教的,怎麼不教教她貴賤有別?一個低賤的官奴婢,管他那麼多作甚!
一葉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仍舊會怒氣攻心,渾身發抖。他堂堂一個男兒,竟被人那樣對待,簡直毫無尊嚴可言。若非懷王是武將,躲得快,現在便是扁鵲在世也救不回來。
眾目睽睽之下叫他說出那件事,他做不到;他亦不想連累千花。
「女郎對小的之恩典,小的來世便是做牛做馬,也必定報答。」他終於開口,嗓音低沉沙啞:「小的觸犯王法,自該受刑,但小的絕非月氏奸細,還請聖上與各位貴人明鑑。」
景帝鬆了一口氣——至少這個官奴婢還算識相,沒有跳出來搗亂。
「我不許!」千花急了,若是他當真受刑,一定難逃一死——懷王被他打破腦袋,一定不會放過他。「你本來好好地做你的音聲人,是我耍性子把你帶回孟府又將你丟在一邊,才害你變成這樣。我不許任何人因為我的錯受刑!」
孟隨簡直想捂住自己的雙眼和雙耳。若不是景帝看重千花體內的蠱蟲,她當着景帝的面說出這樣藐視王法律例的話,有幾條命也不夠活。
「女郎千萬莫這樣想!一葉身份低賤,懷王肯眷顧已是福氣,是小的不知好歹才惹下此等禍事,與女郎無尤!」孟隨想得到,一葉自然也想得到。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擔心這位三番兩次救他性命的女郎。「三綱五常不能亂,女郎一片善心,必會有好報,只是浪費在小的這種賤奴身上不值得。」他試圖跟她講道理,而臉上已顯露出必死的覺悟。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在努力救你,你就不能乖乖地配合點麼?為什麼要一心求死?」千花好容易緩和下來情緒,頓時似乎又要炸毛:「你不許說話了!討厭死了!」
景帝等人一看她又臨近動氣,嚇得臉都慘白慘白的。
「朕也不許你死!」景帝反應最快——他的蠱王,能不快麼?他誇讚一葉道:「好!好!沒想到一個低賤的官奴婢,此時此景之下,寧死也要維護舊主,其心之忠誠,可昭日月!朕亦為之感動,特赦你無罪。蕭常侍,朕身邊缺的就是這樣的人,你給他找個合適的差使,往後就在宮裏做事吧。」
轉折來得太快太神,慢說其他人,連一葉也愣住了。前一刻他還以為必死,後一刻陛下就被他的忠誠打動了?他只是一心相護女郎,怎地就忠心可昭日月了?
可無論他心裏覺得有多奇怪,聖上的話是不容置疑的,聖上說是,那便必定是。
一葉還來不及謝恩,千花又嚷嚷起來了:「入宮做事不是要變成宦官麼,那他豈不是吃虧了!我不許!我帶出來是什麼樣的,若是還回去,也得是什麼樣的!」
在她看來,在太常寺或者在宮裏做事,除了人不一樣,待遇應當相差不大,橫豎都是時常要在聖上跟前露臉的。
這下連景帝也險些繃不住了。她不許?她……看在蠱王的份上!
「子正啊,」景帝不愧是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笑容絲毫看不出勉強:「你家女郎好大的架子,呵呵。」
孟綸嚇得話都不怎麼會說了,支支吾吾地:「聖上恕罪……她年紀小……被我們寵壞了……」
「呵呵,年紀小,天真無邪,很正常嘛。」景帝臉上絲毫看不出介意:「朕就喜歡這樣真實的孩子。就聽你的,你怎麼帶出來的,朕就讓他依然是什麼樣。蕭常侍,你可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