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薛姨媽在行轅等候賈璉,這一等就直到天色暗盡。
當戰馬的嘶鳴聲傳進來的時候,早就坐立不住的薛姨媽立馬起身往外院跑去。
與她方到時候的冷清不同,此時的外院燈火通明,着裝嚴整的衛兵從大門兩側魚貫而入,為整個行轅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一道年輕俊逸的身影健步而來,在燈火與衛兵的拱衛之下,將其無邊的威嚴與權勢,展露的淋漓盡致。
本來駐足的薛姨媽,在看見年輕男子的時候,面露無盡的喜色。她毫無往日的儀態,跨大步就朝着賈璉行去。寬大的裙袍滯塞了她的行動,令她幾番差點跌倒,她也不在意,只管喚道:
「璉哥兒,你終於回來了,救救你蟠兄弟吧!你要是不救他,他就要被秋後問斬了啊」
看着跌跌撞撞衝過來的薛姨媽,賈璉放緩了腳步。
在他的印象中,薛姨媽一直是個知性,嫻雅,很注重自身儀態的美婦。或許也是得益於她本身的品質,才能教養出薛寶釵那般如雪晶瑩的女兒。
他從來沒有想像過,失態的薛姨媽是什麼樣的。
抬手將搖搖欲墜的薛姨媽扶住,賈璉一眼看出來,薛姨媽為了趕路這一路上必定吃了不少苦頭,因為她身上風塵僕僕的氣息是那樣明顯。但就這股風塵之氣與她面上的悲傷惶恐,以及臉上隱約可見的淚痕,令她少了三分往日的雍容華美與不可侵犯,卻多了七分清純妍麗,令人憐惜之態。
「璉哥兒?」
面對薛姨媽灼灼的目光,賈璉平靜的說道:「蟠兄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姨媽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姨媽趕了一天的路,還未用晚飯吧?我已命人傳了御香樓一桌上好的席面,姨媽或許不知道,這御香樓可是天津衛最好的酒樓,其中菜品比之京中一品居也不差的。」
看賈璉一面說話,一面就朝着正房而去,將她滿腹的話語堵在口中,薛姨媽掃了一眼滿院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抬腿跟上了賈璉的步伐。
當賈璉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裳來到偏廳的時候,底下人已經將席面置備妥當,而薛姨媽也安坐在側。
薛姨媽的神色比之之前已經從容了許多,看見他進來,甚至還起身對着他笑了笑,雖然那笑容看起來無比勉強。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接待不周還請姨媽見諒。姨媽請。」
賈璉招呼薛姨媽,並在一旁落座,薛姨媽則是應聲客套,神色無限謙卑。
賈璉心下雖嘆惋,卻也只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如以前薛姨媽宴請他時一般,在旁邊細緻的給她介紹着桌上帶着當地特色的菜餚。
然薛姨媽畢竟不是心思深沉之人,此時此刻便是龍肝鳳膽只怕於她而言也是味同嚼蠟。
她非愚蠢之人,哪怕沒有女兒的提醒,其實她也從賈璉的一些反應之中,察覺到賈璉大概是不會答應她的請求的了。
她不怨賈璉,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件事的難處,強人所難的話也難以說出口。又思之兒子正深陷牢獄受盡苦難不說,還很有可能馬上就要與人賠命,與她天人相隔。
想着這些,悲傷的情緒難以遏制,眼中落下淚來。她趕忙掏出手帕來擦,卻哪裏止得住。
廳內的氛圍頓時安靜下來,惟余薛姨媽嚶嚶的哭泣。賈璉夾菜的動作也頓在半空,半晌後陡然嘆道:「姨媽這又是何苦。」
見賈璉終於願意正面接話,薛姨媽連忙不顧形象的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哭訴道:「我知道你蟠兄弟此次是罪有應得,這些年是我縱了他。
其實從那年上京,他為了一個戲子與人爭鬥,害人丟了性命那回起,我就常有擔心,恐他有朝一日闖下大禍,累及自己性命,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薛姨媽說着,透過淚光掃了一眼賈璉,見賈璉有在聽,她便鼓起勇氣起身來到賈璉面前拜下,泣聲道:「我本來沒有面目來求你的。但是,你蟠兄弟畢竟是我的骨肉,是薛家唯一的子嗣,可是刑部的人說,兩天後他就要被判決秋後問斬了」
薛姨媽泣不成聲,沒有順着賈璉攙扶的力道起來,而是仰望着賈璉哀求道:「我求遍了所有人,沒有人可以救他。思來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