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辰光,兩頭健壯的青牛牽挽着一輛油壁輕車,緩緩地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窗口懸着細竹簾兒,縷縷清光從竹簾縫隙間透射進來,也把街頭熙熙攘攘的聲音傳進來。
一雙透空錦靿蓮花靴子整齊地放在坐榻前,古竹婷只着一雙白襪子,貓一般蜷縮在榻上。她的嬌軀籠在衣裙之內,只能看見一雙纖美的腳兒,纖秀的腳兒時不時地就會抽搐一下,那是因為楊帆的大手時不時地騷擾她一下引起的反應。
兩人剛剛做了真正夫妻,正當情熱時候,而古竹婷又是怕羞敏感的體質,偏偏對楊帆又不敢有絲毫違拗,所以楊帆特別喜歡「欺負」她,看她又羞又怕、偏還得逆來順受的可憐樣兒。
這裏雖是長安最熱鬧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但是垂下轎簾的清油車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而隱秘的空間,聽着外面的嘈雜聲、叫賣聲,逗她開心,實是別有一番情趣。
「別……別……,阿郎……」
古竹婷忽然嬌吟一聲,身子向後一縮,嬌躬繃緊如弓,翹臀自鵝黃裙下繃起一道圓潤優美的曲線,柔荑也探將出去抓住了楊帆的大手,低聲央求起來:郎君的動作越來越過份了,這可是在大街上,她實在耐不住羞了。
楊帆本來就是想逗弄她,倒也不是這般荒淫,如今達到目的,不禁哈哈一笑,放過了這個在自己面前永遠像個小可憐兒似的女飛俠。他伸手牽了一下車壁旁的藕紫色細繩兒,把車簾拉開了一線,車廂中頓時一亮,傳進耳中的叫賣聲也變的更加清晰了。
楊帆把背倚在車壁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今天是去「拜訪」武崇訓的。
今日韋杜等關隴世家作東,在曲池芙蓉樓擺下盛宴。邀請相王五子和武崇訓。張昌宗、上官婉兒,包括工部、戶部、刑部、大理寺等先遣長安的京官全都接到了請柬。此時武崇訓不在府上,所以楊帆來了。
這次韋杜兩大家族家長牽頭,集合長安有頭有臉的所有士紳,宴請京派權貴官員們,等於是長安士紳歡迎皇帝遷都的一次公開表態,武崇訓、相王五子、張昌宗、陳東、胡元禮等人皆已欣然赴約,上官婉兒自然婉拒了。
婉兒自從到了長安,與長安地方的官員、士紳、權貴們便少有來往,不過她有如此反應並不突兀。因為她是宮廷女官,雖說她的聲名、地位乃至權力、影響早已不局限於內廷,但是從身份而言,她依舊是個六品宮廷女官。內廷官與宮外勢力過從甚密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她如今不在天子身邊。更要避些嫌疑。
楊帆也不在受邀之列,因為他是武將。武將在朝政中能夠施加的影響有限。長安士紳本就無須傾心結交,再加上結交武將和結交內臣一樣敏感,很容易傳出是非,所以他也不在受邀之列。
街頭風景自一指寬的轎簾縫隙中一一閃過,楊帆的思緒漸漸沉靜下來,他不知道此番安樂公主府之行能否拿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必須去嘗試一下,事關他的女人和他孩子的安危,他不能不積極應對,他需要弄清楚李裹兒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雖然他已經派了人暗中監視李裹兒的一舉一動。但是很多事李裹兒並不需要親自出面,她只需要制訂計劃,然後吩咐手下人去做,楊帆不可能對公主府所有下人也都逐一監視起來。一旦等到安樂公主親自出面,就已是圖窮匕現的時候,那時能否來得及應變實難預料。
車行處,始終有一道閃亮的光透過那道縫隙,映在他的眉心和高挺的鼻樑上,將他的臉分割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因為廂壁對光線的阻隔而發暗,另一部分又被竹簾橫着分割成明暗相間的格欄,讓他的容顏透着幾分神秘。
楊帆怔怔地望着窗外,可是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沒有走進他的心裏,他的思緒已經完全沉浸到內心裏。他在思量安樂的陰謀,尋找解決的辦法,他要評估一旦應對失敗會產生的後果,要估量各方勢力的反應以及對未來時局的影響。
他的身份、婉兒的身份,還有張昌宗的身份,註定了這件因私人恩怨而起的事情不會以私人的成敗來了結。這件事無論怎麼解決,影響到的都不會只是他的家庭,身處什麼樣的位置,自然就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此時他才深深理解了為什麼說「皇帝無家事」。現如今的他便如同一個無冕之王,他的一舉一動同樣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