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水生緬懷似的笑了笑,而後道,「往後的事情便簡單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讓孟將軍在照水城的聲望與日俱增,照水城強軍之名,甚至一度超過了河玉城,接着,孟將軍迎娶了水軍裨將孫將軍的女兒,照水城自此和平降臨,連北上侵犯的南夷都少了,以至於不少流民竟敢壯着膽子南渡沔水,在靠近十萬大山的一側墾荒,那個時候的照水城,安寧的好似不是一座邊城......」
杜水生的神色漸漸凝重,不再看向洛川,而是稍稍低垂了視線道,「這樣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去年,巨變突至,先是老太守突然密令孟將軍北上,圖謀安陵,孟將軍不得不奉命前往......等到率領士卒返回,尚未抵達益城,便被蒙昧的人秘密帶走,最終囚禁在天牢之中,照水城一時無主,謠言四起,暗潮洶湧,而後,河玉城王輝奉命整編照水城精銳,以至於如今照水城五萬大軍之中,有兩萬左右其實是曾經的河玉軍,這便進一步撕裂了照水軍的凝聚力和戰鬥力。」
「接着,益城方面太守之位更迭,新太守往照水軍中安插了一些親信,使得軍官之間進一步離心離德,」杜水生的聲音已然很沉,「最後,是老將孫渺的到來,其強勢的作風和一系列針對照水城本地豪強家族的動作,徹徹底底的在這座原本固若金湯的大城上,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他抬頭看向洛川,躬身到底,「原本,太守大人,這些事情,都可以花些時間,用些手段,慢慢彌合,但南夷來了,河玉城破了,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照水城、益城,岌岌可危,如今這個世道,沒有給永昌這樣的機會,這樣的永昌,已然病入膏肓,自救不得了。」
洛川沉聲問道,「所以杜先生此來找我,想求什麼?」
杜水生再次抬頭看了一眼洛川,這一次撩開下擺,雙膝跪了下去,他挺胸抬頭,看着洛川的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晚生求太守大人,執掌永昌!!」
洛川沉默片刻,盯着杜水生的眼睛,一字字道,「杜先生,洛某也非虛偽做作之輩,這座永昌,雖然只余兩城之地,雖然與南夷正面相對,可洛某,確實有心執掌永昌,只是想要執掌永昌,尤其是儘快執掌永昌,其中的難度,仍是不小,既然杜先生覺得趙楠鵬的計策不過一派胡言,那杜先生心中,誰人可有平定永昌的良策?」
「晚生便有!」杜水生斬釘截鐵的道。
洛川的目光微微一凝,這一次看向眼前書生的眼神就有些不善,「杜先生,你此番趁夜前來,之所以能見到我,是因為與你同來的萬松前輩,乃是我極其敬重的一位長輩,我也因此予你許多時間說那些故事,但你若要因此覺得洛某可欺......便是件可惜的事情了。」
杜水生面色不變,仍舊跪在地上直挺挺的道,「晚生做事,從不後悔,此番所獻之策若不能為太守大人迅速平定永昌,晚生願以人頭,謝罪!」
站在大帳一角,始終默默無言的秦萬松聞言,就要開口,卻見千雪沖他搖了搖頭,便就作罷。
「好!」洛川輕哼一聲道,「那洛某便姑且一聽!思齊,給杜先生拿把椅子。」
思齊聞言出了大帳,片刻又拎着把椅子返了回來。
杜水生接過椅子面對洛川坐下,將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如今永昌,如太守大人所說,不過兩城之地,益城,兵精糧足,高手如雲,趙楠鵬在這件事上並未撒謊,太守大人若要強攻,恐怕即便最終攻下此城,也必損傷不小,短時間內無力南下,想要再去河玉城邊看看那座城,都要難上加難,所以強攻益城,乃是下下之選,圍而亂之,耗時日久,對後勤的要求太高,且即便最終拿下益城,短時間也絕無可能恢復穩定,這些對於如今的離郡而言都不可取,所以至多不過算個中策,至於說上策..
....乃是攻心。」
「益城,是永昌新太守孟嬌陽的益城,」杜水生侃侃而談,「偏偏這個孟嬌陽,生性怯懦,計多器短,偏激而自負,多疑而難斷,若是局勢尚可,他必是要玩弄一番權術的,但若是局勢崩壞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他不想給自己留幾分退路,或者說活路,才是怪事,而眼下的局面,能夠給他永昌孟氏一條生路的人不多,其中最值得信任的,便是您,離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