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濘的小道上,
倉皇逃脫間,被一塊石頭絆倒了。
他一頭栽進了泥坑,渾濁的泥漿衝進了他的雙眼與口鼻。
他一陣劇烈地嗆咳,幾乎要將整顆肺臟給咳出來,雙眼也落下滾燙的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咳喘終於平息了。
他的力氣也耗空了。
他翻了個身,無力地癱軟在雨水中。
他適才逃得極快,比被城主府的侍衛搜捕時逃得還快,就是擔心會被兒子追上來。
可他喘着氣,四周只有寂寞的雨聲,沒有追來的腳步聲。
他的心裏,又忽然有些失落。
潮汐般的疲倦感湧上四肢百骸,他的眼皮開始發沉。
等等。
他不能睡過去!
他要回百花宮,通知雲霜和雲凜,讓他們小心夏侯儀!
他拔下自己頭上的髮簪,一把扎進了自己的左臂。
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讓他恢復了幾分神智。
他咬牙爬起來,邁着無比艱難的步伐,踉蹌着回到了百花宮的大門前。
咚!
這一次,門是開的。
他一下子就給撞開了,人也撲倒在了地上。
一個弟子撐着傘走過來。
「怎麼又是你?」
弟子古怪地問道,「你來來回回的,究竟想做什麼?」
夏侯卿喘息着說道:「我要見你們宮主」
弟子回頭望向夜色深處:「少宮主,他說要見宮主!」
夏侯卿心口一震,兒子沒走?
凌雲撐着傘過來。
夏侯卿慌忙抬起袖子,不讓對方看見自己如今的模樣。
可抬了幾次,都無力地垂了下來。
「你找我娘有事?」
凌雲淡淡地說。
夏侯卿轉過頭去,用無比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是城主派來的。」
凌雲道:「哦,這麼晚了,他派人過來做什麼?」
夏侯卿將喉頭的脹痛與心底的苦澀一併咽下,忍住看一眼兒子的衝動,說道:「城主被夏侯儀暗殺了以後你們不要再找城主還有夏侯儀他一直在偽裝他的病沒那麼嚴重」
凌雲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夏侯卿始終背對着凌雲。
他顫顫巍巍地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石頭:「這是城主讓我帶過來的他說多謝二虎」
這是今日下午二虎送給夏侯卿的轉運小石頭。
自然,不是白送的。
這樣的小石頭,二虎沒一千也有一百,不過每一顆二虎自己都認得。
弟子拿過石頭遞給了凌雲。
凌雲看了看,接着風輕雲淡地問道:「他還有交代什麼?」
夏侯卿哽咽道:「他說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他對不起雲汐和你。」
說罷,他閉上眼,滾燙的淚水順着雨水滑落。
他掙扎着站起身,佝僂着身子,蹣跚地沒入了雨中。
以兒子的聰穎,明日見到那個假城主,應該就能明白一切了吧。
一夜之間失去所有。
臨了了,最讓他放不下的竟然不是城主之位,不是夏侯家,也不是財富與權勢,而是這個自己虧欠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他死了,兒子應該不會太難過吧。
畢竟兒子心裏一直都只有端木岐那個父親。
轟隆!
又一道驚雷閃過。
他撞在了一顆岩石上,磕得頭破血流。
他疼着疼着就笑了。
第二道驚雷閃過,他再也支撐不住,筆挺挺地倒了下去。
-
翌日,晴空萬里。
小虎坐在蒲團上,小身子趴在桌上,苦大仇深地認着字。
凌雲教的,大虎全會了,二虎也會了不少。
只有小虎,一個大字也不認識!
院子裏傳來大虎與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