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兩百年行色匆匆。
一人一馬,一柄劍,讓人膽寒。
在九州大地深處蟄伏起來的真一生靈從未有過這般感受,那一身赤服是崑崙長生服,可那人所行之事卻並非長生之道。崑崙神宮早已封閉,與塵世隔離,何況那人連長生釵都沒有,身上並無那位偉大所賦予的不朽的氣息。
真一們開始時不以為然,哪怕他們知曉對方問的一些事情也不打算告知,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對於九州的未來他們並不關心,甚至有的在向星空深處的其他界域暗中聯繫,企圖在這場滅世之戰中保全性命。一身修為得來不易,自然不願就這樣逝去,這時這方天地出了問題,與他們有何關係?
天傾地折之下,眾生尋求一條生路再正常不過。
在對方突如其來地到訪時,祖還誤認為是某個大人物派使者來責問他們的膽怯懦弱,可顯然,對方什麼也不是,一介凡民爾。
身着長生服又如何?
崑崙神宮都已封鎖,若是換作從前,他們說不定還給對方留幾分面子,現在卻是裝都不願意裝,開口便是威脅,揮手便是請君離開。
李熄安的確不是來責問這些不曾參與戰爭的祖的,他驅趕羔羊不感興趣,這些看上去已然成為當今九州最強大的一批生靈的人們在他眼中與羔羊無異,那脆弱的脖子滿是破綻,仿佛隨手一擰就能把腦袋給卸下來。
他的劍會讓這些羊羔說話,哪怕說的是驚恐至極的求饒。
塵沙飛揚,大漠孤煙。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匹神異黑馬馱着個赤服少年,比起少年瘦弱的身形,這匹黑馬幾乎稱的上怪獸,馬嘶聲如同一頭龍在低吼,一個響鼻便如平地驚雷般恐怖。在黑馬的腿部與腹部,隱約可以見到波浪形狀的紋路,層層疊疊,鱗片一般,不過並非實體,而是偶爾顯化出來的法則紋路。
馬鞍上掛着許多三寸大小的骨雕,看不出材質,隨着黑馬的走動噹噹作響。
李熄安給一個新的骨雕牽過引線,掛在馬鞍的一角,像這樣的骨雕還有許多,他已經懶得去數自己着一路走過來拿了多少。
一個三寸骨雕,便是一座真一骨像。
那些祖為自己靈活的懦弱準則付出了些代價,比如骨像。
李熄安認為自己稱的上仁慈了,讓每一位祖都能留下一座本我像,還能保留真一的境界。不然昏劍劍光下,如今在九州中的真一生靈有一個算一個,全的變成極宮皇者。這些廢物可不是玉釵順德,失去的境界便是失去了,無力再重新邁入真一,就連取走骨像都差點要了這些人大半條命。
鋼鐵般的馬蹄踩在塵沙中,黑馬停留下來。
宛若一座佇立在狂風砂石中的黑塔。
但這股威風凜凜的模樣沒能持續三個呼吸,馬妖抬起一隻蹄子疑惑地摸自己腦殼,「那老東西不會框咱們吧,他說有一個參與了戰爭的祖隱居在這片荒漠中,是當初戰爭中毀了大半修為僥倖逃回九州的,這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祖待得地方。」
說完,馬妖掰着蹄子一個一個說道,「你看那些個老東西,哪個不是佔着如今最好的地盤,除了些龍脈他們不敢去之外,什麼洞天福地都讓他們給佔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真懷疑那老東西在框咱們。」
「稍安勿躁。」李熄安撫摸着馬妖的後頸鬃毛。
自從踏入極宮境之後,馬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輒打殺,尤其是他口中那些老東西。
要說緣由,按照馬妖對李熄安說的話便是,「這些老東西爆了骨像,馬爺我很高興,但他們一開始的態度,馬爺我很不喜歡。要馬爺我說,這些老東西還是趕緊死了好,說不定之後還要為禍一方,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做得出來。」
李熄安有時也疑惑,他如此儒雅隨和的一龍,身邊咋儘是些暴力分子。
原本畏畏縮縮的馬妖如今都騎着祖頭上拉屎,要不是實力不允許,馬妖恐怕能把這些祖全埋了。
在他們二人言語間,荒漠的風向開始改變。
黑馬打了個響鼻,馬鞍上的骨像摩擦着,李熄安翻身下馬,從掛在馬身一側的劍匣中取出昏劍。
李熄安筆直向塵沙中走去,眉眼低垂,甚至不曾觀察四周,提劍向上挑,一聲爆鳴震開塵沙,一隻鬼爪釘在昏劍劍身上。
昏劍划過,這是還未在後世改寫的金行之劍芒,鋒銳至極,那隻鬼手無法抵擋,被直接切開,血液潑下,李熄安嗅到了一古怪的氣息,眉頭微皺。
「污穢。」
鬼手的主人受挫,當即避開李熄安下一記揮砍。
但緊接着,他發現劍光連成一片,他避無可避,在那柄厚重的古劍懸於頭頂時,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馬蹄。
昏劍從他腦袋旁擦過,刺入沙子中。
再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滑稽的黑色馬臉,馬對他咧嘴,整齊的牙板仿佛在嘲弄他就這點水平。
「百聞不如一見。」他掀開黑色兜帽,露出張滿是皺紋的臉,聲音沙啞地說道,「早聽說了閣下的大名,打破了這片荒涼大地久違的暮色,大家都在想你這樣的強者為何不在域外的戰場,仍然在九州。」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馬妖反手就給對方的臉上甩了一蹄子。他最近跟李熄安又混了幾百年腦袋靈光了許多,知道這句話是在暗中諷刺李熄安有時間在這裏窩裏橫折磨他們,為何不去域外戰場和外敵作戰。
「咳咳」被馬妖甩了一馬蹄的老人並不好受,這頭大妖的巨力非同小可,但他接着說道,「我可有說錯,長生者閣下?」
「伱經歷過戰爭,我不為難你。」李熄安示意馬妖鬆開壓住老者胸膛的馬蹄,走上前,在老者身旁蹲下,「告訴我,你身上的污穢是怎麼回事,很濃郁,並非無意中沾染。」
聽到污穢二字,老人微微愣神,旋即笑起來,「污穢?你是說我身上那些傷口麼?從域外戰場上活下的生靈中,除非你強大非凡不曾受傷,不然沾染污穢是必然,參與了戰場,你便沒資格選!」
「九州戰時統帥我等的神君說過了,就是因為九州不曾沾染污穢才會招致這場禍端。整個宇宙只有在九州這種蒼白物質被視為禁忌,可在其他的世界中,蒼白物質就如原始物質一樣是創生的基石,沾染上污穢不是很正常麼?」老人眼中帶着諷刺的笑意,「還是說你根本沒有去過域外戰場,長生者閣下?」
「既然你沒有去過,那又何必為難我等呢?」老人劇烈的咳嗽起來,「你又有什麼資格?」
「你在進入域外戰場時是幾座神像?」李熄安的目光平靜,這讓老人有些意外。
「五像真一,率領我等的神君乃是司命主壽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