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被終結。
炎黃之爭,橫貫千載。
最後一戰,波及塵世安寧的板泉之戰也落下帷幕,和平到來,諸靈休養生息。
黃帝取得勝利,炎帝落敗。
世人並不意外這個結果,卻意外於戰爭中出現了一位能抗衡帝者的生靈。
一位龍君,其名威光避塵。
在此之前,世人從未聽聞存在過這樣一位龍君。人們雖稱呼其為龍君,心底不自覺地將其與當今二帝的地位放置於一起,稱呼之中飽含敬畏。
江河湖海,在此戰後沸騰,因為鱗類之長中竟然出現了帝者。
百鱗可不會像其他生靈那般客氣,見龍君威儀,公然以帝之名稱之。只覺得揚眉吐氣,可如神農氏軒轅氏下治民般縱橫四極八荒,為帝之血裔。而後連帶着群妖掀起立下妖族之帝的浪潮。
威光避塵龍君,群妖百獸皆呼喚這個名號。
人族輝煌了太久,即便是正神也要為帝者服務,帝者生來號令天下萬物,於帝的眼中,他們皆為臣子。
群妖也要一位帝者。
和平只是一些人的一廂情願,因果仍在糾纏。
甚至纏繞上了李熄安。
炎帝寢宮。
李熄安如最初來到陳地時一樣,坐在炎帝寢宮的一角。
不過與當初有所不同的是彼時的神農雖然藥毒堆積,可仍然是一方帝王,塵世最強大的兩尊生靈中的其中一位,掌握世上最強大的火焰與最出色的丹鼎之術。
現在坐在床上的不過是一個枯敗的老者。
「你要死了,神農。」李熄安的眼睛宛若一汪深潭,他注視着枯槁的老人,敘述這位帝者的死期。
「至少不是現在。」神農說道,他發散的目光聚集起來,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劃。
根據手指划動的軌跡,這是神文。
至少這個時代的生靈是這樣稱呼這種文字。
傳言這種文字便是當今人類文明之火的起源,發現於石碑之上,人類最初的祖先燧人氏理解並記錄下了這種文字,將其保留並流傳至後世。神文帶來了文明與力量,這比起人類之前的石矛和鈍器是跨越性的東西。
只有少數人才能掌握並運用,但已經足夠了。
被妖族奴役和壓榨的人類憑藉這股力量迅速崛起,勢不可擋。過去為妖族供奉獻上血食的往昔不再,燧人氏的戰士橫掃八荒,將文明之火肆意潑灑,這才有了當今的塵世。
據傳聞燧人氏曾經焚盡四海,只為逼得龍王俯首,為人族的生息食糧行雲布雨。
燧人氏也成了第一位得到上天注目的生靈。
被稱作火祖,燧皇,又因第一位得天之注目,亦稱天皇。人皇,帝者,後來便成為了世間最為尊崇的位置,坐在這個位置上有權號令天下萬物,即便身負果位的正神亦不能抗命。
燧皇生伏羲女媧,伏羲女媧結合,誕生了炎帝與黃帝的父親,少典。
這都是陳地炎帝寢宮中能夠翻閱的典籍記載,並非什麼隱秘。畢竟這只是家譜,連燧人氏究竟是如何發現石碑,如何理解石碑上的神文,最後那石碑又在哪裏,典籍中隻字未提。典籍上着重介紹了始祖燧人氏的功績,譬如討伐巨獸,誅滅大妖,焚燒四海等等。
然後介紹伏羲女媧,兩位人皇,敘述之詳細仿佛是史官跟在這兩位人皇身後寫的,人家做什麼事情,史官便一字不落的寫下。
少典的記載很少。
很少,隻言片語。
但兩位人皇的子嗣,又能有着炎帝黃帝兩位優秀至極的後代,無論如何,這位人皇之子都不簡單。
李熄安此前去往的舊九州遺蹟中,那些守護者們提到過的唯一抵達者便是少典。
少典像是刻意隱去了自己的存在,強大的父輩,出色的子嗣,他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我答應過你的,為你闡明諸事因果,包括我的父親少典隱藏了一生的秘密。」神農的手指停在空中,金色的文字成型,輪廓就像一朵綻放的蓮花。
他的話也喚回了李熄安。
李熄安仔細打量這枚金色神文,神文倒映在他眼底,竟然仿佛宙法的開啟。
「這是石碑上的第一枚神文,它是一切的起源。燧皇窮極一生都在追尋它的含義,他讀懂並理解了後續的許多神文,掌握的最出色的便是火,所以他即便沒有」神農頓了頓,他的血中流淌着禁忌,禁忌在警告。
「我的力量還未完全消退,仍然無法暢所欲言。」
「無礙。」李熄安說道。
「燧皇對於象徵火的神文有着最出色的理解和運用能力,於是具備了焚山煮海的偉力。」
「你呢?你的尊號是炎,與燧皇相近麼?」
「不,並不相近,若是捨棄禁忌,我的力量根本無法與先祖媲美。在象徵世間萬物道理的神文中,我理解的是生命,是一種讓萬物活下去的力量。無論是五穀,醫藥,百草,歸根結底是讓我的子民活下來,不受苦難。」
「能理解麼?我們的壽命比起我的子民們要長得多,哪怕是以壽命漫長而聞名於世的神鰲也熬不過我們,這讓我們更加清楚的理解人類當今的生活是何等的不易。茹毛飲血,供奉血食的畫面仿佛就在昨日,可這些對於我的子民們已經很遙遠了,遙遠的就像傳說。」
神農的眼睛明亮,明亮不像一個將死之人,像有一團火在眼底燃燒。
「這樣躺着真像躺進了棺材裏,真是不習慣。」神農用手支撐起枯槁的上半身,古銅色的健碩肌肉萎縮下來,讓皮膚仿佛貼着他骨頭上的死皮。
炎帝的寢宮實在簡陋,便是休息的床都方正,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物。神農想坐起身子,卻發現沒有倚靠。他從前從來不需要倚靠,便沒有想過自己的寢宮會讓他坐不穩。
李熄安神色動了動,藤蔓枝條從床下和屋檐上伸展,形成一個背倚,讓神農可以舒服地陷進去。
「喔!」神農撫摸藤條,發出一聲讚嘆,「真是方便的神通。」
神農緩慢而低沉的述說過往,這不是李熄安需要的東西,但他聽着,時不時點頭。一時之間,炎帝的寢宮內,兩人之間只有神農略顯沙啞的敘事聲。
「我的女兒在海中溺死,呵,無非是那些不安分的鱗獸搞的鬼。她的靈化作飛鳥,每日銜石,要將東海填滿,我率領部眾出征東海,斬殺作亂鱗獸,以龍王的子嗣償還罪孽。此戰沒什麼可說,那老龍對我驚懼,真龍的傲骨在萬載前就被燧皇打斷,我輕而易舉地贏得勝利。」
「妖族並不安分,它們不過是在等待一些時機。它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