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部後山的山壁,被空間亂流給隔離開的靜修之處。
的確安靜了。
也許也稱得上死寂。
三對如星眼瞳看向角落裏站着的那個女人,雪一樣的白髮被一支玉釵盤起,面如皓月,唇若殷血。
對方就這樣靜靜地站着,他所佈置的空間亂流無法干擾對方分毫。
過了許久,螻緩緩看向李熄安。
經過宇法封鎖的傳音抵達李熄安的腦海。
「真是那女人,我以為她又老又丑又凶呢?」
「是她,那個又老又丑又凶的女人。」另一邊傳來了回應,螻卻愣住了,這聲音並不是那赤蛟的,而是一個略顯寒意的女聲。
他扭頭,看見處在一角的玉釵順德正盯着自己。
螻皺眉。
「宇法的確強大,但正因為強大,導致你目前掌握的法和那赤蛟一樣殘破不堪。」玉釵順德搖頭。
「破除你的傳音也並非我的本意,而是這動作在我面前太明顯,就像有人在白紙上劃了一道黑色斜線,很難不去注意。」
螻凝視玉釵順德許久。
「沒想到現世第一個擺脫了穢物的人是你。」
「說了和那赤蛟一樣的話啊。」玉釵順德感慨。
「既然站在這的是玉釵順德上人,那麼之前降臨骨像襲擊十萬大山的那個,是誰?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是另一個我。」
螻打量着漸漸走近的女人,「你也會蛻殼?」
玉釵順德笑了笑。
「我是人族。」
「你先前描述的很正確,觸及那種東西,僅僅只是一點就需要捨棄很多才能繼續保持自我。何況整個世界都被陰影覆蓋的世界,以及千萬年來沉浸黑暗中的我們。我的法有種運行方式和你的蛻變有些相同之處,你是從原本的基礎上誕生新的個體,而我是將原本的個體分成了無數份,你面前見到的這具身體是成功的一縷。」
「也就說,降臨骨像的那個東西,是你的大半部分?」
「可以這樣理解,造化法以一化萬,遁出了清明的本我,留下便只有完完全全的黑暗了。失去了所有骨像的現在,她恐怕連自我都難以維持,開始變得扭曲。」
「失去了所有骨像」螻念叨着,反應過來。
「那一日降下的箭矢是你?」
擊穿大地的一擊,抹平了所有骨像。這恐怖的一幕根本不是現世生靈能造就,如果是眼前這位祖,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但下一刻,玉釵順德的回答令螻感到意外。
「不是我。」她搖頭,看向一個螻未曾想到的人,「是赤蛟。」
「什麼?」在螻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玉釵順德繼續補充,「我現在的力量對於曾經的玉釵順德而言,可能連十之一二都無法觸及,能在一瞬間毀滅我跨界來的所有骨像,甚至憑藉投影波及到小世界中的我,這恐怕是一位無可撼動者的全力出手。」
李熄安在一旁擺手。
「別疑惑了,是因為太行宮。你知道這座古老宮殿中有許多秘密。」
「你成功抵達最深處了?」螻問。
「自然。」李熄安回答。
「這是一位古老生靈留下的手段,自月球之上降下一箭。當然,也僅此一箭,之後再無其他。」
「難怪,難怪。」螻挺直的背脊又靠回山壁上,姿態變得放鬆起來。
「所以你們來到十萬大山從某種意義上是巧合,但這個巧合又是無數起因造就的必然結果。赤蛟踏入太行宮,自月球上射下一箭,崩滅了所有骨像,至此我遁入黑暗深處,捨棄軀殼,原本我留下了後手,以將你喚來。但你其實根本不需要留下這一筆,你在這個時間點的到來是必然。」
「從十萬大山再度被入侵的時候就已經寫好的劇本。」螻緩緩說道。
「妙啊。」他突然說道,隨後他看向玉釵順德。
「想來,這位尊貴的祖,你前往這裏不是為了和另一個你打招呼吧?就如我知曉軀殼被侵蝕的那一刻,這具軀殼就必將面對湮滅的終局。那麼,你的到來,是否意味着那個世界的終局呢?」
沉靜的後山石壁,無數銘文在緩緩浮現。
一行又一行地從石壁上攀升,知道遍佈整個山壁,其散發出的光亮將盤坐的龐然大物映襯如佛像。
「我正是為此而來。」另一邊,李熄安說道。
金色的燭光在他眼底流轉着,赤色長尾在玄色衣擺後擺動。
「那她呢?」極高處,三對如星眼瞳鎖定了玉釵順德。
「她啊」李熄安抱胸,寬大袖袍處呈現的手腕直至手掌都是細密的赤色鱗片。
這是黑夜。
於是深邃的山壁之下,從玉釵順德的視角中可見極高處的星星,和眼前的金色燭火。
他們的面龐輪廓被微微照亮,卻也因此留下了太多陰影。
祖微微笑道。
「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數日後,十萬大山深處。
這裏原本是佇立那座沉星山的地方。
此時只剩下巨大凹陷的蒼白大地,以及沉星山位置出現的難以想像的猙獰骸骨。
這具骸骨以跪倒拜服的姿態被埋葬於大地的深淵之中。
真一骨像。
「真一骨像我以為是純粹的能量,竟然會出現屍骸麼?」李熄安抬頭,看着這無比巨大的人形骸骨。
「如果僅僅是純粹的能量,那為何叫『骨像』呢?此為祖的骨,原本便是祖身軀上的一部分。呈現的能量不過是加持了願力,但骨像能存在的根本是鑄就者的骨骼。」
「這是千手閉目像,算是九座骨像中最接近我法相的那一具。」玉釵順德打量着,似乎這具骨像死去的狼狽姿態並不能使其神情發生變化。
「跟着你,估計沒什麼安寧的日子可過,一年到頭沒幾天能安穩待在自己窩裏。」一旁高大黝黑的男人說道。
「不是你自己要來的麼?『啊,我想諸位不介意同行者多出一個對吧?』這是誰說的?」李熄安聳肩。
「這種事情,我想沒有宇法的存在那可真是太遺憾了。不過你的手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以前的手還是人模人樣的。」螻看着李熄安的手腕和手掌,寬大袖袍下的不是過去白皙的手臂,而是細密的赤色鱗片。
「我在適應。」李熄安併攏食指中指,乍一看上去像掐着劍訣,但螻知道不是,這個手勢不是法決,更像是在拉弓。
拉弓?螻思索着。
在他的印象中赤
231.踏平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