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一柔……來……」
落櫻紛紛的桃花林中,淡風淺影落瓣雨叢之中,她看見步履瞞珊,面色有些戒備的倉一柔,一步一步躊躇着從遠處向她走來。
她運氣,探視向倉一柔包紮的紗布之下掩蓋的傷口,四周結界張起,她——探着她的這一生。
她面含微笑,她知道,自己從有記憶以來,還從未向任何人這般微笑展顏過,這般的笑,竟是連眼眶都濕濡了起來。
隨着倉一柔向她的靠近,隨着以倉一柔的戒備一點一點的正在減弱,她的心也越來越堅定。
用自己努力換取的強大與成功,將來一定會像一個大巴掌,打在那些曾經所有冒犯過並且看不起你的人的臉上。
她想像着不久的將來,倉一柔如同浴火重生之後的人生,那麼這裏所有曾經瞧倉一柔不起,並且踐踏過倉一柔尊嚴的人,到時挨的那些巴掌,一定是要多響就有多響。
倉一柔站在她的面前,似乎相當害怕和窘迫,她看到倉一柔的手在袖內因為緊張而絞在一起。
她輕輕一笑,道:「倉一柔,我來教你仙術,可好?」
她看見倉一柔的緊張和窘迫,也清晰看得見倉一柔的不敢相信與激動,還有倉一柔的戒備和退縮。
在她的面前,一覽無疑。
她這時才方才體會,並非是倉一柔將一切情緒都展現於面上,事實上倉一柔在這梵妖七界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幸,承載了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惡意,倉一柔在面對一個陌生的人時,哪怕對方看起來全無惡意帶着一片祥和,倉一柔的本能,也是防備與戒備的,而倉一柔,隱藏的很好。
而她,之所以看得這般清晰。自然絕非是倉一柔藏的不夠深。
而是此時的她,也不再是以前不經世事的她了。
識人斷人的能力,看人辯人的能力,沒想到竟需要這麼多的苦痛才可以換得來。
不過無論如何。她都一定也必須要做倉一柔的這個師父。
她必須,讓倉一柔強大起來。
哪怕,是為了全她自己的一個心愿。
最後,在似乎漫長又似乎並不漫長的等待過後,她終於等到倉一柔清亮而又堅定無比的聲音:「學!」
時間如過隙白駒。轉瞬即過,只是有的時候,竟然會以完全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將過往揭起,將曾經抹去的記憶,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回憶如同一場大霧,又如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弓月心中萬般感慨,一幕幕的將過去的塵封在心中的記憶一道道的重新走了一遍。
只是比以前的記憶多了些她曾經不曾經歷過的事情,這是讓她意料之外的。
而此時的忘川河中。她迷迷濛蒙的睜開了眼睛來,看到的,是另一雙與她同時睜開的雙眼,那眼神……
她無法形容。
「欒之。」她身子不能動彈,眼睛看了看周圍,後而面無表情的轉回欒之的眼睛裏,道:「你竟然也在忘川河裏?是了,怪不得我竟然也會回憶起屬於你的回憶了。」
欒之卻是未語,喉嚨動了動。
弓月將眼睛閉上,聲音如同嘆息一般。道:「前塵舊事,現在記起來竟像是個夢一般,倒也沒什麼不堪回首,只是在想起這些舊事的時候。睜眼卻又看見帝尊大人本人,真是尷尬了些。」
欒之艱難的抬起手,撫了撫她額際的碎發,半晌後看見她又沉沉的墜入回憶之中,目光一痛:「睡吧,真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在梵妖七界教授倉一柔,她的任務自然不止是讓倉一柔在仙術上有所長進,更重要的,是讓倉一柔永遠都要遠離情這個東西。
有多磨人,有多累人,她深受其害,傷身傷心還傷透了自尊,最後還親手將自己的小指切下,斬斷了自己的紅鸞是一事——
十指連心哪!那可是疼在自己身上的。
彼時她剛剛斬了自己的紅鸞來到梵妖七界,從心如死灰始,沒想到看見自己的分身竟然還活着,於她而言,就像是墜落至最黑最暗之處,突然迸發的火光一般。
每當她看見倉一柔努力咬牙修習仙術的時候,她的心裏都會酸楚難當。
在倉一柔的眼裏,自己就像是倉一柔的指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