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馬車絕塵而去,張無咎對馬車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黃家大宅的大門。說是大門,其實是西式的裝飾類矮門,不過半人高,里外都通透。黃宅是西歐樣式的灰白色二層洋樓,院子門口的石板路直通洋樓的大門。
無咎記得上次經過這裏,院子裏外人來人往,一個成功的商人加參議員,讓這座宅子熱鬧非凡。但今天,黃宅的大門緊閉,里外見不到人。無咎正猶豫是不是要直接推門進去,卻看見洋樓的大門打開了,黃參議面色冷峻的親自領着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往外走來,兩人邊走邊說話。走了幾步,黃參議忽的看見了無咎,露出一份欣喜一份驚異的神色,無咎也微笑着遠遠的沖黃參議點了點頭。
黃參議帶着醫生到了門口,黃宅的馬車也到了門口,無咎很知趣的側立在一旁等待。醫生面色蒼白,很疑惑的和黃參議說了幾句,把畫着紅十字的藥箱放上馬車,自己也跳上馬車走了。黃參議一回頭,無咎趕緊打招呼:「黃伯伯,你好。」黃參議長吁了一口氣,雙手使勁的搓了搓臉,無咎這才發現黃參議眼睛裏的血絲和滿臉的疲憊「世侄,我是急糊塗了,怎麼把你這個大能人給忘了,趕緊進來,進來說。」黃參議也不寒暄,拉着張無咎就往裏走去。
黃參議祖上也是前清的官員,和張家不同,黃參議的祖輩父輩都有外派地方的經歷,當年那可都是肥缺。千里做官只為錢,所以黃家當然也家資殷厚。到了黃參議這一代,受西方文化影響,漸漸的利用祖輩父輩的關係,做起了實業。最後也看出了滿清氣數衰微,買起了雙保險。黃參議雖然沒有參加革命黨,但利用豐厚的家底,資助過革命活動。民國以後,革命黨投桃報李,黃參議既當上了本市的參議員,也利用資助革命的資歷縱橫商場,生意是越做越大。黃參議與無咎的父親也是好友,父親病逝後,兩家才走動得少。
無咎跟着黃參議穿過一樓堂皇的大廳,直接上了二樓的書房。一進書房,黃參議脫下黑色的西裝,和無咎分賓主坐了下來。「無咎世侄,聽說你現在當作家了,在給上海的報紙寫文章?」穿着傳統丫鬟服裝的一名丫頭端着兩杯咖啡進來了,乾淨利落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黑色如瀑的長髮一直及腰,麻利的放下咖啡就出去了。
無咎這才回話:「黃伯伯,我哪是什麼作家,現在不過是給《申報》寫寫玄學文章,最多算個作者,呵呵。」「《申報》可是大報紙,無咎世侄你過謙了。」黃參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像下了決心一樣說:「世侄,伯父要問你一句。」無咎知道黃參議是西式做派,說話比較直接。「黃伯伯,您請說。」無咎也不寒暄。
「無咎啊,剛剛在大門口看見你,我就知道你們張家祖傳的本事沒丟,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直接來了我家?」黃參議又喝了一口。「黃伯伯,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我雖然沒聽說什麼,但是今天路過您家,就知道你們家可能出了什麼禍事,並且一定是怪事。我們張家的本事,我可不敢丟了。不過畢竟到了新社會了,現在我以收集奇聞寫作的素材的名義,還在做和父親一樣的事情。」無咎誠懇的說。「好,年輕人就是要坦誠。你父親的本事我可是親眼見過的。唉,我真是老了,怎麼就沒早點想到你呢。咳咳咳……」黃參議咳嗽了幾聲,明顯很懊惱,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穩定心神潤潤嗓子。
「黃伯伯,到底是什麼事?能讓您這麼煩悶,你可要保重身體。有什麼我能做的,一定盡力。」黃參議這才安心,站起來拍了拍無咎的肩膀:「無咎侄兒,你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無咎跟隨黃參議走下樓,又穿過後廳,出了這棟洋樓。原來洋樓後面還有工人房和儲物房,都是木結構的平房,隱在洋樓後面。由於中間還有一片小竹林,在外面隨便一眼確實還不易發現。如果不是看見工人房上方冒出來的森森黑氣,無咎倒覺得真有點曲徑通幽的意境。錯不了,就是這裏了。無咎心下一沉,卻只見黑氣越發翻騰起來,可惜黃參議等一般人是看不出的。
進得屋內,無咎看見木板床上一個年青男子蓋着鋪蓋似乎在瑟瑟發抖,上身隱約看起來卻是沒有穿衣物。一名洋裝的俏麗女子守在男子的床邊,無咎認得是黃參議的大女兒黃雪妍,以前見過。她可能是累了,已經半趴着睡着了,露出半邊美麗的側臉。床上的男子面色蒼白,但面相確是英俊,正緊閉眼睛,呼吸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