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妹妹生起一個念頭,將穿在身上的對襟袍子悄然解開幾粒紐子,再裏面是一件內衣。,她把內衣左邊荷包扒開口子,並極快地用一隻大手帕墊在荷包里。
這樣,她拿起筷子在桌上的大海碗砣里每搛一塊肉,只在嘴邊嗅嗅,沒有吃。,同桌的姐姐和其他人看着她又像在吃,當然誰都認為她在吃或者吃了,因為搛起來的一塊肉都送到嘴邊去了,哪有不吃的?
只有姐姐家的家神和她自己知道,她偶爾吃下了一塊,但多半沒有吃,而是把搛着的肉送到嘴邊做做樣子,然後,趁人不經意,旋即朝敞開對襟袍子的懷裏一送,也就是說那塊肉穩穩噹噹地塞進了那隻張開口子的左邊荷包。
她為什麼不往右邊荷包里塞呢?很顯然,妹妹不是左撇子,右手拿筷篌子搛起肉塊朝左邊懷裏的荷包里塞要順手些。
她這個動作被姐姐家的家神發現了,有些不解,她為什麼把姐姐家招待她佐餐的大肉大魚不多吃,多數隻搛起來放在嘴邊聞一聞,就做賊似的,塞進左邊荷包里呢?家神畢竟是神,他站在人的面前,人不能見,他倒能見人。
這會兒,家神下意識地想:我就要盯着你,看你把姐姐家的肉不吃,拈那麼多放進左邊荷包里幹啥子用。
很快,一大桌菜,特別是放在妹妹面前的魚和肉兩大海碗,都吃得所剩無幾了,也就是說每隻各碗裏,都只剩有小半碗了。家神眼睛雪亮,妹妹吃進嘴裏的大塊魚肉並不多,多數都塞進了她身子左邊那個張開口子的內衣荷包。
妹妹在身上藏了這些好東西,就不能久留在姐姐家,必須她要迅速離開。離開之際,她要解手,便走出姐姐家後院,到那邊茅廁里蹲着。家神也跟了去,像怕她跑了。
但是家神並不進茅廁,只站在門口茅廁門口窺視她,她久不出來,家神有些煩,就來到後院一條流水潺潺的溝邊徘徊,時而朝茅廁門口看,她仍不出來。家神就乾脆折回身,走進茅廁,見妹妹已解完手,還蹲在茅坑的兩塊木板上,沒有站起身,而是扒開對襟長袍的口子,將左邊荷包里的魚肉塊兒悉數掏出來,用那隻手帕包住。
妹妹開始將這隻手帕包兒放在膝蓋上,打算紮好口子,再放回左邊內衣荷包里,但油糊糊的,她一雙手也被弄得巴巴沾沾,有些滑,對綰的手帕角兒短了,不好扎。就在這時,家神朝她吼一聲,你搞麼名堂?
妹妹當然聽不到,也看不到,因為家神哪怕站在她面前,卻也不共一個時空層次。簡單地說,彼此一個是陽性的層次,一個是陰性的層次。儘管互不搭界,但是家神這麼一吼,對妹妹還是有點早就影響,因為人有三魂七魄,魂魄是陰性的。當時妹妹的魂魄為之驚駭,她的毛髮陡然豎起,打個寒噤,那用手帕包住的各用姜醋和醬麥燒制的香噴噴的魚肉和豬肉就從膝蓋上滑落,一塊塊的就像跳水運動員一樣扎猛子一樣扎進了臭烘烘的糞坑。
妹妹本能地伸手,一塊肉都沒有接住,開始因打個寒噤而心怯的她,眼下什麼也不怕了,仿佛這個倒霉的情況給她壯了膽。只是先時平靜的臉上起了烏雲,她站起來嘆息道,完了,我是想把偷來的這點魚肉送回娘家給父母親嘗嘗,也算盡我一份孝心。看來,我家裏這麼窮,我當女兒的,連向上人盡一份孝心都難啦!
雖然話音很小,像蚊子叫,家神還是聽見了,他被妹妹說的話感動了,當下就後悔不該衝着她吼叫,竟望着她抱拳道,對不起,你還真是一個孝女。要是你姐姐像你一樣對父母那麼盡孝,也就用不着你到姐姐家來,把她招待你吃的魚肉從嘴邊省下來,藏在身上送給父母親吃了。
讓家神更感動的是,妹妹不依不饒,儼然盡孝這事兒在她這裏不能成功,但非要成仁不可。只見她將那隻油膩膩的滑落在茅坑髒木板上的手帕撿起來,找一塊略乾淨一點的地面上攤着,然後,是那麼不怕髒不怕累地蹲在茅坑邊,把手袖勒起老高,將手伸進茅坑裏,很耐煩地摘起那絆在糞便上尚未下沉的魚塊和肉塊。
搗騰了一老陣,將把掉進糞坑裏的東西撈起了百分之八九十以上,再用那隻手帕包裹着,挈出茅廁,走到那一條水溝邊,將沾了污物有臭味的魚塊和肉塊都一一洗乾淨,最後回裝於那隻手帕,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家神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