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過去了,馬六的左腿膝蓋部位不但不見痊癒,而且整個膝蓋骨做氣味。一般人都不敢近距離接近他。一些小孩見了他都遠遠地跑開,因為馬六痛苦得定格了的樣子猙獰恐怖,單看他好像從來沒有剃過的一兩寸長的黑髭和烏七八皂的雙手就夠戧了。那回林政執法部門的人以為他的腿傷好了,準備抓他,一看他如此這般,也就作罷;文物部門就更不沾惹他了。這讓馬六落得一個「好」,馬族長為他申請「吃五保」的事兒,鎮裏派人來一看,就批了。
馬族長是個好人,是好人就想把好事做好,他見馬六的腿傷那麼難看,倡導全馬家莊的人為他捐款治腿傷,馬族長帶頭捐100元,其他人你10元、我20元、30元、40元不等地湊在一起有大幾千,照說治一個腿傷不成問題。馬族長一干人陪着馬六到縣人民醫院去治療,還好,一路上,馬六能夠走路,雖然腿部有點痛,可他已習慣一瘸一瘸地走,當然「瘸」得不是那麼厲害,他走快了,腿速不勻有些明顯,要是走慢了,還看不出來。
事情總是出乎馬族長他們的意料,馬六的腿傷沒法治,原因是來晚了,耽誤了最佳治療期。醫生檢查後就下了結論,馬六的左膝蓋腿傷由於嚴重感染,引發了臁瘡,沒法治癒,除非把長了臁瘡的腿鋸掉,可這又犯不着,那會讓本來不蠻殘疾的馬六變成真正的殘疾,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於是,馬族長只好把醫院開的不起根本作用的消炎藥什麼的給了馬六,就很失望地回到了馬家莊。
馬六沒轍了,那條長了臁瘡的左腿雖然沒有完全壞死,卻非常礙事。最讓他不舒服的是人家一見他就讓開,不,是躲開,這使他沒有機會與人交流。就連過去和他一起幹過「梁上君子」的人都不纏他了,包括最要好的朋友劉熏,這主要是他左腿上的臁瘡散發出的氣味難聞。
那次與劉熏覿面相遇,馬六見他捂着鼻子,便伸開雙手攔住他,不滿地說,劉熏,你嫌我了?
不是嫌你。劉熏把捂住鼻子的手放開,臉卻轉到一邊呼氣,不看着他,卻把話說明白,馬兄,和你一起鋸到古槐樹,我可虧慘了。林政派出所把我抓去關了一個晚上,卻沒有抓你,我當然知道,你腿傷沒好,抓去他們嫌麻煩,所以就免抓,指望你的腿傷好了再抓,可一直不見好,算你走運。
馬六輕哼一聲說,我還走運?我寧可在號子裏蹲一輩子,也不願意有腿傷,要是和你對換都行。
劉熏不想多說,繞道要走。馬六追上幾步,罵道,你這孬種,我還有話沒完呢。劉熏拿快了腳步,竟然帶起了路上的塵土。他回過頭:我不想聽了。你知道被抓的滋味嗎?要不是第二天,我老爸拿3000元錢作抵非法砍伐處罰款,我被關押在黑牢房裏還不能出來呢。處罰款應該你付,但誰都知道你的情況,沒有找你。
放你媽的屁!我們一起鋸倒的樹,你還不是有責任?馬六憤憤地講出這話時,劉熏已轉頭走出幾丈遠了,田野上呼呼地刮着風,也不知他聽見沒有。馬六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既沮喪,又孤獨,現在和他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仿佛整個馬家莊的人都在孤立他,雖然能夠「吃五保」,但是其他一切都分明喪失而不保。
他本是一個害怕寂寞愛熱鬧的混混,現在到了沒有人願意纏的地步,一種可怕的清靜讓他受不了。像今天一樣,只要不颳大風下大雨,他總會穿過村畈繞到鎮上去耍耍。一路上,他回味着剛才劉熏說過的話,特別是「被關押在黑牢房裏」那句話,他似乎不能忘記,因為有過體驗,他以前做小偷被派出所抓住過,一雙手上了銬子,大熱天拴在電杆下曬太陽,他的脖子上還掛着寫有「我是扒手」的黑牌,來來往往的行人看着他,認清他的模樣,以便今後防着他,這讓他羞憤而無奈地耷拉着腦袋現出一副死相。
更不好受的是帶到警務室受審時,還必須跪着,說話也不能大聲大氣,稍有不老實,就會被吼叫一陣,更可怕的是還會被踢上一腳,或者被抽一耳光馬六領教了被抓的滋味,但是放出來,還是手痒痒的,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他只是比以前更加隱蔽。以前一個人作案,容易發現,後來學精了,找個幫手打掩護,就不容易發現。劉熏就是他找的幫手中的一個。他剛才想對劉熏說,你能不能配合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引發臁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