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沛在京師時間不長,但是因為有端親王當這個大媒人,再有楊家在大梁也還是有一定影響力,因此總是有不少人提前來聯絡感情,順便討個喜帖。
徐瀅在楊家吃過午飯,就帶着阿陶又去了徐家。
一進門就見袁紫伊撐着後腰在廊下散步。懷孕九個月的她,臉已經很圓了,但這樣居然也無損於她的美艷,即使脂粉不施,也依舊眉清目秀。
徐瀅見她辛苦,也沒有平日打趣的念頭,扶着她到房裏坐下,哪知道胎兒又踹得她不得不站起來了。
穩婆們慌忙進來照顧,徐瀅瞧着她安定下來,囑她好生歇着,遂轉去楊氏房裏。
半個月時間一閃就過。
冬月初下了場小雪,雪化之後冬天的味道就濃了,早晚呼吸鼻前就冒起白煙,丫鬟們早上起來燒水,也需要披着棉衣卷着袖筒了。
王府里近來事少,沒客登門的日子徐瀅也貓在房裏不動。
如今她不必再琢磨怎麼融入身邊圈子,也開始有時間梳理前世今生。
她記得她小時候住過的碧痕宮前有株極大的梧桐樹,她的母親淑妃總說是那棵梧桐樹導致了她頭胎生個女兒,雖然沒有當着她的面抱怨過什麼,但這句話,始終還是帶着點抱怨的意思。
她在所有公主里排行老九,算是皇帝身邊並不起眼的小不點兒。因為母親不受寵,她的存在也不像別的姐姐們得意。她記得她常常坐在那梧桐樹下發呆,曾經想過弄個什麼轍把這樹給砍了,是姨母進宮看到她眼裏的不滿,告訴她這並不是樹的過錯。
六歲以前她過的是比較差,也着過一些人的道,淑妃娘家還是有勢力的,姐姐不敢對她出大的動作,但擠兌人的手法卻層出不窮。
她對淑妃是很失望的。
雖然她也很同情她。
不過好在她並沒有多少精力花在母女感情事上,她把更多的時間花在跟姨母學習如何扭轉逆境。
總算她還是成功的,十歲以後就漸漸在眾姐妹中脫穎而出。因為她的耀眼,甚至皇帝往她母妃宮裏也多去了幾回。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意識到,她還是得靠自己給自己撐起一片天。
她這世里幾乎稱得上平順,宋澈有時候還是有些呆呆地,但是眼裏心裏滿是她和孩子,這讓她心裏時刻感到溫暖。
楊家辦喜事的時候她跟宋澈一塊去了,楊家席開四十桌,是很熱鬧的場面。
在穿堂處她偶遇了程筠,幾個月沒見他,幾乎還是老樣子,但又顯得更深沉了。
「好像胖了點。」他望着她笑道。
她抬手撫撫臉,也笑起來:「冬天吃了不動,就是長肉。」又問:「你腿上的毒,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他點頭,「本來就清得差不多,後來再得了毒藥配方,解起來就快了。」
徐瀅微笑打量他,只覺其若修竹,引得清風徐來。
兩人點點頭別過,迎面又是喧鬧紅塵。
程筠其實仍然常往王府走,只是內外院有別,素日也難得見面罷了。
徐瀅跨門時想起當初在程家小偏院裏那個看她胡鬧的小侯爺,嘴角也往上揚了揚。
這個傢伙,還不成親,冀北候夫人只怕接下來會拿他開刀了。
新娘子到來的時候馬上的新郎激動得整個人都紅了。像天邊的彩霞。
過程一路充滿了歡笑和祝福。
宴罷徐瀅與楊氏同出,才走到前院金鵬就火速衝到面前來了:「稟太太!奶奶要生了!」
楊氏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在地下,抓着徐瀅站穩,隨即便心急火燎地往家趕了!
徐瀅也立刻吩咐備輦,馬不停蹄往徐家去。
才進門就聽屋裏傳來袁紫伊撕心裂肺的吶喊聲,蘇嬤嬤指揮坐鎮,屋裏人進進出出,徐老太太拿着佛珠坐在廳里不停祈禱,而收到消息的徐鏞也閃電般地從楊家酒宴上沖回來了!
「先去請余大夫來!」徐瀅吩咐金鵬,然後坐在廳堂等候。
聞訊到來的馮氏黃氏連忙先過來行禮,她擺擺手,示意安靜。
生產是女人的一道生死關。她前世與袁紫伊鬥了一世,如果接下來的人生里沒有她,她會覺得十分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