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停下刷碗的動作,洗潔精的泡沫包裹了她修長手指的前端,光線在泡沫上偏折,純白的指背如同在閃着光芒。
夏秋低頭看她的手指,避開她投來的視線。
別看伊月一副溫和的樣子,凶起來和她的身材一樣凶。
在七歲八歲狗都嫌的年紀,夏秋沒少挨伊月的打。
打非親生、無名分的孩子,是一件很難站在道德高點的事情,就是後媽管教孩子,也免不得被說閒話,吃力不討好。
可是伊月不管,該打的時候絕不手軟。
小時候夏秋被打急了,不免冒些混賬話。你憑什麼打我!我要我媽媽!我不是你生的就能隨便打了嗎!
每到這時候,月姨淚點點,手重重,小打變成大打。打完站在牆邊反省,保證下次不說這樣的話。
上了初中,基本沒有挨過打了,可小時候的陰影還在,一旦見伊月有生氣的趨勢,心中一定發憷。
「我說下周去上學。」夏秋立即改口。
「還下周,明天就去!」伊月收回凌厲的視線。
「我的身體才好唉!」
「哦?之前誰說自己已經完全好了的?怎麼現在就變成才好了?」
之前說沒問題,是不想躺在床上,現在說有問題,是不想上學,邏輯很完備啊。
我一個億萬富翁,該享享福了,讓我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這合適嗎!
這些不能說給伊月聽,說了也沒用。
無奈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夏秋隨口貧:「我說的是身體沒問題,但是我感覺頭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進行高強度的學習。」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一個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裏。
伊月把手搭在他的額頭,關心地問:「是頭還疼嗎?」
「……」
這藉口居然可行?
夏秋動了就這麼編下去的念頭,可扭頭見到伊月微皺的眉毛,急切的眼神,沒忍心。
他拍開伊月搭在自己額頭的手:「你手上都是洗潔精,把我的頭髮都弄髒了。醫生說沒事,怎麼可能還有哪裏疼,我騙你的哩。」
「你這個小混球!」伊月先是鬆了口氣,然後不忿地用手指戳夏秋的腦殼。
夏秋躲開,掬水洗乾淨額頭的洗潔精泡泡。
「你明天就給我去上課,沒得商量!」伊月繼續洗碗。
「好好好。」
「這個月就不上晚自習了。早上我帶你去買電瓶車。」
「太冷了,我想坐四個輪子的。」
「沒你挑的份!」
「那你每天送我,我坐後面就不冷了。」
「也可以,這些天你坐依依的車吧。」
「算了,我還是自己開吧。」
夏秋甩甩濕漉漉的劉海。
他說讓伊月送,是想趁機讓伊月辭掉工作。雖然沒報什麼成功的希望,但沒想到跳出來攔路的是伊依依。
他好歹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讓雞蛋卷接送也太難為情了。
伊月洗好碗,擦乾台上的水漬,給夏秋削一個蘋果。
「我去上班了,你早點睡覺。」
「知道了。」
伊月一天9小時的班,原應該是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晚上六點到晚上八點。
但是伊月中午要回來給夏秋和依依做飯,中午十點到十一點半請假,代價是早上去得早些,下午和晚上回來得晚些,算起來一天反而超過了九個小時。
餐廳的老闆娘是伊月的朋友,本來不要伊月補時長,伊月不肯。
夏秋常想,這麼倔強做什麼呢?但凡你有頭號黑粉一半會用關係,都不會落入現在的境地。
你沒結婚的時候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舔狗的隊伍長長,風雲得意,現在卻幹這種餐廳服務員的工作,不氣嗎?不罵嗎?不想體面一些嗎?
如果氣了、罵了,就不是夏秋記憶中的月姨了。
可是,餐廳的活絕對談不上輕鬆。不說多體面,起碼找個輕鬆點的工作吧!
蘋果是脆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