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最近有點兒怪。
經常在恐怖故事裏看到這樣的開頭,妻子丈夫公公婆婆之類的身邊親人越來越怪,危險性從零開始,不斷增加,最後把主角送進棺材或是被主角送進棺材。
這些故事裏的親人的怪,是怪得詭異,比如說吃生牛排啊,晚上眼睛會發光啊,害怕太陽啊,對屏幕里的卡通女生笑很猥瑣啊。
外公怪得很正常。
怪在突然開始養魚養鳥;坐兩個小時的車就為了從鄉下拔一棵樹回來種;讓秘書火急火燎,這裏托關係,那裏找熟人,聘回來據說是好多年前的實習生……
以上都是姜若螢聽父母說的,她所感到的,最開始的怪,是她在大學裏如同富豪浪費鈔票一樣仗着年輕浪費時間的時候,外公打來電話,讓她過去。
路上,她忐忑不安,打電話給父母,父母又多方打聽,擔心受怕了好一陣,以為有什麼滅頂之災。
在她出生的前兩年,母親違背外公的安排,硬要嫁給父親,聽說鬧得很大。
她小時候很好奇,纏着母親問怎麼鬧的。私奔了嗎?殉情了嗎?被外公關在閣樓,晚上用床單綁在窗子上爬下去幽會了嗎?母親沒告訴她。
外公最後妥協了,招父親做了上門女婿,從此和母親的關係很差,幾乎可以說是斷絕了父女關係。
母親這個唯一的紐帶處於即將斷裂的狀態,她這個外孫女自然也不討喜歡。
前些月聽說外公病了,母親領她去探望,被冷淡的外公趕了回來。
這樣的外公,毫無徵兆地打電話給她,讓她過去,怎麼能讓她不心怯怯,膽顫顫?她都沒和外公互換號碼唉!
她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來到外公的別墅,見到的卻是判若兩人的外公。
原來的外公不苟言笑,唯我獨尊,現在的外公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她看到外公笑盈盈地逗鳥鳥,澆花花,叫她螢螢,她的額頭冒出冷汗。
她想,外公大抵是叫髒東西附身了。
於是衣服口袋裏放上十幾枚符籙,十幾串佛珠,兩個十字架,兩個護身符,兩瓣大蒜,暗中觀察。
第三天,外公最喜歡的孫子過來看他,被狠狠罵了一頓,驅出別墅。她想事情有點嚴重,開始勘察別墅地形,計劃逃跑路線。
又過幾天,一切正常,她想是不是她多慮了。
外公只是從古板的重男輕女的老頭,變成了和藹的養花種草的老頭而已。
就算她拿據說最靈驗的道觀寺廟的香火碰外公,外公也沒有哇地慘叫一聲,化為飛灰或是膿水。
也許是外公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有了些人生感悟?其實沒有髒東西?
舅舅和舅媽來過一次,外公不冷不熱。舅媽拉她到牆角,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還問她是不是和外公要了零花錢。
她有心讓舅媽找幾個驅魔師給外公看看,以防萬一,還沒來得及說,舅舅舅媽就被外公趕出了別墅。
母親不放心,來瞧過她一次,她不忍心讓母親擔心,沒說外公的異常。
外公待母親的態度還是冷冰冰,不過比之前好多了,至少沒驅母親走。
「螢螢!」
外公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姜若螢停下吃草莓:「來了!」
她洗乾淨手,來到別墅二層,外公的書房。
外公最近迷上了一部老電視劇,叫做《第八號當鋪》。每晚拉着她一起看。
看完劇,外公又買來了小說。他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就讓外孫女讀。孫女一邊想,我是朗讀機嗎?一邊讀。
外公已經在躺椅上躺好,小說夾着書籤,書籤腳是上次讀到的位置。
姜若螢關上門,拿起書,抽出書籤,找到該念的段落:
「……先是吞佔人類的財產,然後是身體,接着是快樂、運氣、健康、愛情、理智……最後,便是靈魂。如果生死有命,老闆擔當的是,把這條命收歸他的當鋪……」
這部劇與小說挺有意思,姜若螢挺喜歡。
不過喜歡歸喜歡,不妨礙她在心裏碎碎念,這麼大年紀的老爺爺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