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行囊,走在家鄉的小路上,寧遠感覺鄉親們的目光和以前每一次回來時,都不大一樣,甚至他還聽到背後碎碎的議論聲,那是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
對於這情況,寧遠早有預料,畢竟自己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就讀的還是全國十所名牌大學之一。畢業以後,更是憑着自己的真本事,硬生生在成千上萬的國考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一名公職人員,捧起讓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
去年那時,很多村民們歡欣雀躍的話,猶響耳畔。
「寧家二小子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嘍!」
「飛魚村要出大腦殼嘍!」
「村子以後有盼頭嘍!」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成了歷史的塵埃。
這時迎面一名六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過來,圓腦袋,矮壯的身材,不到一寸長的頭髮在六月驕陽的照耀下,銀光閃閃,他正是飛魚村的村長劉富貴。此刻,他一臉痛惜地看着寧遠,沉重地嘆息一聲道:「唉,小遠啊,你在部門裏好好地上班,多體面,多少人羨慕你啊,可你為什麼……」
「貴伯,其實我也想好好地上班,好好地做點事情。但你知道的,我們飛魚村的人性子都一樣,耿直,正義,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所以……」寧遠淡淡地說道,部門裏很多的東西他看不慣,於是他毅然辭了職,既然志不同道不合,那就不相為謀唄。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江湖,哪個行哪個業沒有潛在的規則?尤其是官場,沒有那些門門道道,那還叫官場?你還是太年輕了啊,沉不住氣!唉……」劉富貴搖了搖頭,再次沉重地嘆息了一聲。
寧遠自砸鐵飯碗,在最失望排行榜中,他能排到第六位。第一二位自然是寧遠的父母,第三四五位是他姐姐姐夫和妹妹,第六位便是他了。
他當飛魚村的村長,已經足足里有十多年了,在這個崗位上,他一直兢兢業業的,盡心盡力,盡職盡責,一直想帶領家鄉脫貧,帶領鄉親們致富……但是,飛魚村真的太偏僻了,加上外面又沒有人脈關係網,所以他真的是有心無力……
在去年寧遠一躍成為公職人員時,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村莊的出路……誰知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寧遠他便……
這事讓劉富貴感到很惋惜,甚至痛心疾首。
「貴伯,人生路徑千萬條,只要努力,每一條都能通向成功,不一定非得做什麼幹部當什麼官的……」寧遠風輕雲淡地說道,自砸所謂的鐵飯碗,他覺得很是沒所謂,唯一讓他感到可惜的是,白白浪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你小子倒是想得蠻開朗的,好,那你告訴我,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劉富貴翻了個白眼道。
「還沒考慮好。」寧遠笑道,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回來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出去找工作,實在不行,就去投靠大學幾位死黨,那些傢伙一個個都混得人模狗樣的,有他們的關照,不至於喝西北風。
「你啊你,後面的路都沒想好,就毀了腳下的路,真不知道你的書讀到哪條狗肚子裏去了……懶得說你了……」劉富貴跺跺腳,走了。
「貴伯,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不會讓大家失望的!」寧遠朝着劉富貴的背影大聲喊道,這是他的心聲,更是他的承諾,亦是對他自己的激勵與鞭策!
很多時候,寧遠都會在心裏告誡鼓舞自己:村里大半村民們一直以來都對我關照有加,尤其是村長貴伯;大家都對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讓他們失望!當然還有爸爸媽媽姐姐姐夫小妹……
「小遠好樣的,貴伯相信你!」劉富貴回過頭來,咧着嘴,露出兩排被旱煙薰黃的板牙,朝着寧遠笑了。他不怕寧遠丟掉鐵飯碗,就怕寧遠沒了激Q失去鬥志,那樣飛魚村這個大學生就算是白出了。
回到家裏,老媽正在餵雞。
「媽。」寧遠喊了一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記得去年那時,老爸老媽甭提多高興了,感覺兒子為他們增了大光,讓他們倍兒感到有面子,可現在……他們心裏該有多失望?
「小遠回來了。」童靜安望了眼兒子,撒下手中的稻穀,勉強擠出了幾絲笑容。
「我爸呢?」母親這笑使他更感難受,甚至讓他打辭職至現在,第一次生出了些許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