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雙方廝殺的火矢,並沒有任何消停。讀字閣 www.duzige.com火矢的尾煙,絞成團團的灰霧,遮天蔽日,一時間,讓北渝的沖陣水師,再不敢輕舉妄動。
蔣蒙站在主船上,一雙眸子裏,終於露出了擔心。按着局勢,他該一鼓作氣,帶着北渝大軍,攻破最後的防線,先行登岸,打下橋頭堡。
但現在,他發現有些不對勁了。蜀人將戰事拖入了黑夜,並不反攻,便直直擋在他們面前。不管是鬥艦還是用火舫,都被蜀人化解。而且,蜀人戰船上的床弩,約莫是改良過的,射程比北渝要遠,只要離得太近,配合着飛矢,每一輪總能擊沉幾艘。
蔣蒙沉住臉色,腦海里不斷思量。
在對面,西蜀水師嚴陣以待,不退半步。
殷鵠抬起頭,嘴角露出笑容。
「若是換成霍復之流,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拼着戰損,也會選擇強攻。」「蔣蒙是個陸將,雖然習了不少水戰之法,但他的思量,還是停留在陸戰的分析上。相反,能拖住了時間,對於我西蜀而言,反而是大喜之事。」
「殷先生,便讓他來,即便是強攻,我亦有信心擋住。」馬毅滿臉怒氣。
實話說,在先前攻打東陵的水戰中,西蜀水師幾乎全軍覆沒。不過和北人最大的不同,是南人善船,哪怕是剛募的新軍,也會很快進入狀態。
「馬將軍,算算時間,其他三路的人,應當準備要來了。一來,便是關門打狗。」
關門打狗,指一條狗被困死,哥幾個準備一起掄棍子招呼。
「要天亮了。」殷鵠聲音喃喃。這一下,他終於明白,為何在當初,賈軍師不計一切地要反間霍復。
面前的這條襄江,對於西蜀而言太重要了,而一個深諳水戰兵法的敵軍大將,更是不世之敵。
「殷先生請看!」這時,在旁的馬毅驚喜大喊。
殷鵠抬頭遠眺,果不其然,發現在西面的方向,灰濛濛的破曉天空之上,數支信號箭,齊齊射入雲霄。
頓時,不僅是殷鵠和馬毅,西蜀水陣里的將士,也跟着狂喜起來。
……
「那是信號箭?」蔣蒙同樣抬起頭,聲音里充滿了不甘。並非本軍的信號,那只能說,是蜀人的。
「蔣將軍勿憂,西蜀水師的主力,尚在鹽島那邊。即便要回趕,也來不及的。」
原本還沒有事情,在聽到這一句後,蔣蒙臉色大變。
不諳水戰,但並非說他是個蠢材。相反,能排到天下第四的名將,骨子裏都會有着一番對於戰局的謹慎。
「退軍。」蔣蒙咬牙,聲音再無遲疑。
在他們的面前,那支從陵州船塢殺出的蜀人水軍,現在看來,是採取了全面的守勢,分明是要配合其他方向圍剿的。
「將軍,軍師那邊——」
「我等中計了!」蔣蒙怒吼,「再往前,你信不信蜀人還藏着橫江索,藏着火舫和盾船!再拖下去,我等便是瓮中之鱉!」
回過頭,看了眼江色,蔣蒙又是一聲悲呼。來時順風,待撤退之時,卻是逆風之勢。
「傳令,調遣士卒做舟師,不許停歇,立即退回恪州!」
「我便不該盡信。」蔣蒙仰着頭,心底湧出一股悲意。此時,在接連的旗令之下,原本攻擊型的北渝水陣,一下子倉促變換,調轉了船頭,要往恪州退去。
當然,為了防止蜀人趁機沖陣,蔣蒙特意留下了十幾艘的戰船,作為斷後。
「這是退了?」西蜀的主船上,馬毅轉過頭,有些發懵地看向殷鵠。
殷鵠也臉色意外。
不用想他都知道,蔣蒙敢一鼓作氣攻向陵州,必然是得了長陽那邊的授意,但現在,卻能為了止損,全軍夾着尾巴調頭。
殷鵠動了殺心。放在陸上打仗,蔣蒙極可能是難纏至極的對手。
「馬將軍,機會難得,該動手了。」
在前方,急急撤退的北渝水師,雖然有斷後的戰船,但不管如何,終歸是露出了破綻。而且最主要的,是要咬住北渝水師,等苗通的另外兩路水軍圍來,形成關門打狗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