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堯,當朝太子少傅,百官聞名色變,權傾朝野第一人。
就算是章洛揚這種不聞窗外事的人,也常聽沈雲蕎與府里下人提起他。
人們說起他,都會不自覺地壓低聲音,神色凝重,自心底透着畏懼。
先帝英年早逝,當今皇帝登基時年僅九歲,與太后是真正的孤兒寡母。皇帝上面兩個兄長虎視眈眈覬覦着皇位,朝堂上人心不齊,官員都忙着結黨營私。
那時的俞仲堯,是錦衣衛指揮使,在那樣的情形下,得到太后、皇帝的重用,到後來,到了被依賴的地步。
俞仲堯用了六年光景,藉助皇權,肅清朝堂、剷除兩位王爺的黨羽,讓小皇帝坐穩了皇位,自己亦在這過程中權傾天下。
他不曾入閣拜相,不曾封王,實則一直攝政。
六年間,明里暗裏出過數次腥風血雨,死在俞仲堯手裏的人,誰都不知道有多少。偶爾手段極狠辣殘酷。
說他是嗜殺的魔,不為過。
這樣的一個人,大男人都避之不及,她怎麼就遇到了?——章洛揚愣愣地看着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可是……不對吧?
章洛揚一向認為,俞仲堯少說也已過而立之年。若是年紀輕輕,怎麼可能斗得過那麼多皇親國戚、朝堂重臣。
他看起來才二十來歲,從十幾歲就被重用?不可能的。太后怎麼可能把母子二人的安危交給一個少年郎。
關於他年紀的事,沈雲蕎和下人們沒跟她說過,她也沒問過。關鍵是那時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有一日遇見他,自是沒有閒情打聽這些。
冒名頂替?這念頭一起,便自行否定。反思他方才一言一行,他給人的感覺,以及林大人那種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恐懼、錦衣衛指揮使高大人對他的尊敬,確定必是俞仲堯無疑。
天哪,天哪……章洛揚反覆默念着這一句,腿有些發軟。
要知道,武安侯可是高進的舅舅,她是為着不嫁武安侯世子才跑出來的,此刻又被俞仲堯認出了身份……要是高進為了舅舅的臉面,讓俞仲堯發話把她攆回京城,甚至於……
怎麼越深想越覺得自己這條小命保不住了呢?
俞仲堯見她一味盯着自己,輕咳一聲。
章洛揚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垂了眼瞼看着腳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該學林大人給他下跪?
俞仲堯繼續說地形圖的事:「這大抵是你生母留給你的。對這張圖,你知道多少?」與風溪有關的人與事,是他這幾年最關注的事情之一,了解到的不少。
「知道的……知道的不、不多。」因着太過驚懼,章洛揚說話磕巴起來。
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小結巴了?方才她去迎沈雲蕎,低聲說話時,言語明明很流利。俞仲堯按了按眉心,雖然她不善言辭,但顯而易見,她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要林大人帶走沈雲蕎,還是老實回話,自己選。」他給她選擇。
章洛揚聞言一驚,抬頭看着他,掙扎片刻後點頭,「請大人不要傷及無辜,我……不,小人……」她犯難了,不知該如何自稱——他已篤定自己是章府大小姐,那麼是不是該自稱妾身?
俞仲堯微微蹙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了輕一擺手,「此間無官員,如常說話。」
「是。」章洛揚猶豫片刻,磕磕巴巴地問他,「您似乎、比較看重那張圖,為何?」
「我明日登船,要去風溪。」俞仲堯輕叩地形圖,「這張圖,我想借用,還希望你將所知一切如實告知。」
章洛揚費力地吞咽一下,「那我就沒有了啊。」她小聲道,「您可以臨摹一張……」看着纖薄的紙張、淺淡又繁複的線條,她話鋒一轉,「沒法子臨摹,可以照着畫一張一模一樣的。」
「那要麻煩你了。一夜時間夠麼?」俞仲堯把難題丟還給她,「行程已定,不能更改。」
章洛揚頻頻搖頭,「我不會啊。」她知道,這樣一張小而複雜的圖,如同一個錯亂交織的線團,很難畫出一模一樣的,只要稍稍出錯,就要重頭來過。便是找來精通此道的人,一夜也根本不夠用。
「這可如何是好?」
章洛揚盯着攤開在他手邊的圖,掙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