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兇器,劍術是殺人的伎倆。
殺人不用第二劍,這才是真正簡潔高效的實用劍術。
夏蘭用劍已經將近二十年,縱然跌落雲端重淪平凡,可刻入骨髓血液里的劍術才能始終是他屹立世間的最大憑仗。如果有人能夠在某個領域方面持之以恆的堅持多年,且不論天分,一些常人難及的本事總歸是有的。
年少時苦練軍用劍術,漫漫蹉跎歲月里血腥殺戮中成長,單以殺人劍術而論,夏蘭可謂是臻於化境,除非敵人具備難以逾越的階位差距,否則在夏蘭眼裏通通皆為螻蟻。
穆克的實力毋庸置疑,只是蠻力有餘,靈活不足,戰鬥技巧過於單一,即便是威利這些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在適應短暫的殘酷廝殺後都能與他斗得旗鼓相當,倘若不是強盜的偷襲,穆克勢必會敗在威利等人的手裏。
夏蘭在暗中觀察的時候,對於穆克的戰鬥特點早已心中有數,所以在對方發動攻擊的剎那,身體很自然協調地做出了正確的應對方式,差之毫厘地躲過迎頭一擊,翻轉的長劍直指對方心口,當躬曲的身體猛地一個箭步射出,雪亮的劍鋒已深深穿透目標的心口。
兩人的交手電光火石間便分出了勝負,趁着其餘強盜尚未反應過來,夏蘭手裏長劍一攪一抽,飛濺的血花頓時隨着劍鋒揮舞沾紅了他的臉頰,倏忽掠出的身姿翩若驚鴻,快如無形的劍鋒只在空氣中留下浮光掠影。
夏風輕盈,樹葉婆娑,滾燙的空氣里瀰漫着濃郁的鮮血腥氣,一具瞪着驚恐雙眼的屍體旁邊,殺死他的兇手正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長劍,他的嘴角,他的眉梢,平靜的臉容仿佛一口古井寒潭深邃而幽冷。
「格林……你……」
儘管意識逐漸模糊,但威利是不會忘記眼前夏蘭帶給他的震撼,只是一劍,他就殺死了曾給予他們巨大威脅的穆克;又是一劍,他殺死包圍的所有強盜。然而他震顫的不是夏蘭的劍術,而是他殺死人後若無其事的模樣,這個模樣,他只在自己父親身上看見過。
這是唯有漠視生命之人才會有的模樣。
「如果你再發愣下去,我保證你很快會因失血過多而昏厥死亡。」
夏蘭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瓶藥粉和繃帶扔在了威利的面前。
「求求你……救救他們……」
威利痛苦地咬着發白的嘴唇,神情淒楚向夏蘭哀求道。原本心中的悲憤早已不翼而飛,又或者深藏在了心底。
「我可以救你們一次,但我不會救你們第二次。」夏蘭背過身走向拴攏着馬匹的山林道:「人只有學會自救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難道你就打算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在你面前嗎?」威利歇斯底里地向夏蘭大吼道。「你別忘記了,他們可都是你的同伴啊!」
胸膛劇烈的起伏導致威利的箭傷再次發作,說完這句話後,他捂着胸口終於倒在了地上,嘴角不停咳出烏黑的鮮血,淚水濕潤了他的眼眶,無助痛苦的表情像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為何你不能救他們呢?至少,你現在是他們中唯一清醒的人。」
夏蘭頓了頓腳步,然後頭也沒回地繼續向山林里走去。
格林的絕情徹底讓威利心如死灰,他放棄了,他不再指望格林的施救,或許有一點他說的沒錯,真正可以救他們的只有自己。
他掙扎着撐起身體坐在草地上,雙手吃力地解開上身的衣甲,待裸露出結實的胸膛肌膚,那枚射在胸膛的半截弩矢是如此顯眼,流血的傷口處都泛出了青黑的顏色。他怔怔地望着半截弩杆,右手不自覺地握在了上面,抬頭望了眼萬里無雲的晴空,刺眼的陽光令他難以睜開眼睛,睫毛頻繁在眨動,視野愈來愈黑暗。突然,他握緊弩杆的手猛地用力朝外一拔,無法言喻的痛令他撕心裂肺地喊叫出口。
額頭凸顯的青筋,密密麻麻凝成黃豆大小的汗水,渾身緊繃的肌肉都在宣告身體承受的痛楚,憑藉着堅韌的意志挨過身體自我保護機制的暈厥,威利用顫抖的手拿過夏蘭給予的藥粉,打開瓶蓋,一股腦地傾灑在流血不止的傷口上。
再一次的疼痛刺激令他幾乎咬碎了後槽牙,瞪圓的眼睛呈現出爆裂的恐怖模樣,強忍着臨近崩潰的意識,他開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