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北涼的少雨多晴不同,數百里外的雍州天氣多變,滂沱大雨下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即雲消雨散。
只是天氣並未就此放晴,依舊陰沉沉的,似在醞釀下一場傾盆暴雨,使得空氣變得有了幾分悶熱之感。
與北涼交界的雍泉兩州,實權人物有十數人,不管文官武將,盡皆對北涼心懷敵意。
大將軍顧劍棠三分之一的舊部,都安置在這兩州,在雍州境內,也只有位處邊境的穎椽縣城,以北涼馬首是瞻。
畢竟穎椽縣城跟北涼接壤,就處在北涼軍的眼皮子底下,不仰北涼鼻息,在這根本就立不住腳。
不過這也僅限於文官,武將可並不買北涼的賬。
原本穎椽縣一眾大小官員,俱都出城三十里,在一座涼亭耐心候着世子殿下的大駕。
可徐鳳年為了抄近路,走了一條林間小道,完美的避開迎候隊伍。
出迎的大小官員,文官以鄭翰海為首,此人是一位肥胖臃腫的花甲老人,算是北涼的鐵杆擁躉。
武官以東禁副都尉唐陰山帶頭,秩三百石,其能力並不算出眾,僅掌兵兩百。
不過在一座小縣城,掌兵兩百已屬實權人物,畢竟穎椽縣城總共也才駐軍四百五。
雍州這地界,跟京城那邊可不一樣,自春秋國戰結束後,離陽朝堂開始重文輕武。
那原本就是靠着軍功,才身居高位的四殿大學士,仿佛一夜間全變成了進士出身的文臣。
可在這靠近北涼的雍州,卻依舊是武將力壓文官一頭。
唐陰山早年家道中落,比不得那些雍州豪閥舉薦出身的高門士子,更讀不進經文。
他便果斷棄筆從戎,投身大將軍顧劍棠麾下,得以在春秋國戰的落幕中,積攢到一份不小功績,搭上了末班車。
雖只撈到手一個官職俸祿平平,卻兵權在握的東禁副都尉,他已是十分滿足。
涼亭之中,文官武將涇渭分明,分開站立。
唐陰山瞧不起這幫文官個個備傘的婦人作態,鄭翰海則不順眼這幫莽夫帶兵披甲的傲氣。
如今天下海晏清平,你等斗大字不識幾個的武夫有何用?
兵者,國之兇器,春秋八國死了數百萬人,幾乎都被你們這幫滅國屠城的武人,給一口氣殺絕了,還要怎樣?
馬背下廟堂上的治國安邦,還得讀書人來做才穩當。
鄭翰海不給唐陰山這幫武將好臉色,卻與身邊品秩比他低一大截的穎椽文人官吏相當客氣。
花甲老胖子鄭翰海浸淫官場大半生,哪裏會不懂得,將來自己手中那支筆,再也畫不動雍州財政的時候,人走茶涼的可怕。
這時候不放低身段去廣結善緣,等到告老還鄉那天就晚了。
穎椽縣公晉蘭亭,拿絲巾擦了擦脖子裏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對鄭瀚海笑問道:「鄭薄曹,這天兒要再下雨,可就下得大了,不知世子殿下何時到達?」
鄭翰海笑眯眯的道:「蘭亭,你這就不懂了,下大雨才好呢。」
晉蘭亭奇道:「哦?這怎麼說?」
鄭瀚海道:「這趟世子殿下來穎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給你爭取到,讓世子殿下住在你私宅。」
「你那兒湖中有蓮花,院中有芭蕉,若不下雨,殿下能感受得到你宅子的雨打芭蕉聲聲幽?」
「再者說來,雨中迎客方顯誠意啊。」
晉蘭亭恍然大悟,一點就通,嘴上卻道:「下官這是擔憂鄭老受寒。」
過不多時,傾盆大雨驟至,黃豆大小的雨點敲在武官甲胃上,聲聲激烈。
便是那些沒資格站在亭子裏的小尉,一樣無動於衷,任由大雨潑身。
他們清一色屬於王朝名將排名,僅次於大柱國的大將軍舊部。
他們存心要那借着父輩功勳,才得以鐘鳴鼎食的世子殿下瞧一瞧,天底下不是只有北涼三十萬鐵騎,才算人人悍卒。
無論這幫文官武將怎麼想,但他們的一番作為,卻全都是無用功。
出城三十里,冒雨迎接北涼第二號大貴人的穎椽官員,在焦急惶恐中,只等到驛卒傳來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