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將梳妝盒似的【錢櫃】遞到桃仙娘的手中,讓她負責掌管此寶。
自己站起身來,看向茫茫雨幕中隔着一條寬廣洛水的巨大城池。
在消弭掉第一波劫氣之後,他們雖清楚今日的洛陽城就是一個大漩渦,卻也沒有急着立刻便戰略轉移。
只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關鍵的是如果自己連這巢什麼時候會傾覆,又是即將向哪個方向倒下去都不清楚。
以至最後死得不明不白,可就太冤枉了。
許多沒有資格在亂世充當棋手的小門小戶之所以來此,差不多也是打得同樣的主意。
真正有資格跟王朝掰一掰手腕的還得是——教門!
在經歷過第一次劫運之後,王遠已經深刻意識到。
得到《小生死簿》修行【地闕金書】的自己,本質上就是天地對立中的一顆過河卒。
這個世界雖然天地二元,陰陽顛倒,卻還沒有徹底分出勝負。
大道的底色不是徹底的白,也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混沌的灰。
所有修行者和整個世界都像是在走鋼絲一樣,每多一個人異化墮魔,整個世界就會向着混亂邪異滑落一點。
如果自己能在破解一次次劫運的過程中,給墮魔的世界對立面不斷放血,送他們去三途河中泡一泡澡。
必然能在道法一飛沖天的同時,讓世界獲得喘息之機。
故而,今後自己註定要一路與各種「劫運」共舞。
特別是在如今剛剛受籙入道還十分弱小,只能在各方勢力夾縫中生存的時候。
若是不辯大勢,不明天時,一頭扎進某個旋渦里,恐怕奔赴黃泉也無處伸冤。
此刻,午時已至。
隨着一聲聲虛幻的低沉龍吟在耳邊炸響。
王遠眼前,自從入夏以來就幾乎沒怎麼斷過的煙雨中,似乎有什麼難以形容的龐然大物猛地翻了一個身。
在【眼色如紺青相】中顯化出來了一鱗半爪。
那東西又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龐大機器,已經有多年不曾動彈。
如今再次啟動,不可避免地發出一陣零件磨合似地刺耳吱呀聲。
「這龍氣法禁外顯出來的形象,似乎有些眼熟啊?」
王遠掏出那一枚刻着十里桃花源的白玉簡,一點心光照下。
一條背負日月正和「不死樹」激烈碰撞的黃龍,頓時映入心底。
守護萬千生民的「龍氣法禁」和陰世下土顯然大有淵源。
下一刻。
吟——!
不僅僅是洛陽城,整個大炎境內,龍吟之聲一聲接着一聲。
一時之間,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仙道巨擘、化外妖魔、天官地祇的矚目。
旁人雖然難見京城中樞的大祭是何等樣貌。
但在醞釀了整整半個時辰之後。
只聽龍吟之聲忽然轉作一個威嚴的人聲:
「詔令:社稷之術!五穀豐登!開!」
這一道詔令,從京城擴散到九州州城,從州城又擴散到數百府城,從府城又擴散到數千縣城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金色光柱,從整個大炎境內的所有大城沖天而起。
霎時。
全體炎漢之人渴望五穀豐登的心念,仿佛在這一刻取代了無情的天心,開始撥動風雲。
北方泛濫已久的雨水,隨即開始南移,南方乾旱的暑氣開始步步後退。
以人心代天心!
在這一場因小冰河期而導致的異常天災中,日漸腐朽的朝廷似乎終於讓百姓看到了一線曙光!
隨着洛陽上空的烏雲漸漸散開。
大批全副武裝,滿身血火之氣的百戰兵卒,在各自的隊官指揮下飛速登上了城頭,開始嚴陣以待。
「列隊,裝藥!」
腰跨長刀短銃的軍官們呼和不絕。
兵卒們聞令豎起火銃,填充火藥,彈丸上膛。
一門門早就被拉上城頭的盞口將軍炮,也被扯掉防雨罩,對着城外露出了猙獰的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