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衛衙門背後,相隔一條長街的另外一條長街,一駕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長街一側的小巷子裏,車廂寬大不似一般馬車的車廂里兩人對坐,其中一人被籠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另外一人,則是之前出現在城外尼姑庵里的那個藍袍男人。
兩人之間放着一張小木桌,桌上有個小火爐,爐子上放在鐵壺,正在煮茶。
蒸騰的白霧攔在兩人面前,就像是一道屏障,不讓雙方坦誠相待。
藍袍男人伸手提起鐵壺,將壺中熱茶倒出,正好在兩個雕花的茶杯里,這等工藝是大梁朝白鹿州那邊獨有的白鹿窯燒制的,前朝乃是皇室貢品,一般的尋常的百姓,是萬萬沒有可能能夠將其據為私有的,只是本朝以來,大梁太祖高皇帝對這等瓷器根本就沒了想法,以至於白鹿窯便流入民間,雖然價格仍舊很高,但終究是只要有錢,也能擁有一份了。
「我去過城外尼姑庵,那婆娘的嘴不算硬。」
藍袍男人放下鐵壺,端起茶杯,放在唇邊喝了一口,然後才微笑道:「我之前不太明白,為何前朝皇室喜歡的是茶湯而不是飲茶,茶湯一口入喉滿是碎末的感覺,仿佛吃了一嘴的土,不知道有什麼好喝的。」
藏在黑袍底下的人伸出手,露出一隻白皙細膩的手,端起茶杯,將茶杯放到了唇邊,正好也藏在陰影里。
「本朝和前朝大不相同,前朝迷信鬼神,在國境之內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山神土地廟,但不還是妖邪肆掠,把人當成豬狗一般嗎?本朝不信鬼神,反倒是要變得好太多。」
藍袍男人微笑道:「那是他們自知無法控制國境內的事情,妖邪要吃人,他們哪裏不知道最好的辦法便是把那群吃人的殺死,可他們沒能力,也就只能弄出個什麼鬼神來讓百姓相信,也就是些簡單的迷惑人心,算了,根本談不上迷惑人心,也是讓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里的百姓找到一個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黑袍底下的人笑了笑,說道:「還願意騙自己活下去,便說明沒那麼難,要是有一天連騙自己活下去都做不到的時候,那就是真的太難,根本沒有什麼辦法了。」
藍袍男人平靜道:「這十幾年,大梁的百姓應該過得還不錯,至少會比前面二百年過得都要好。」
「當然這前面二百年裏,大梁百姓的處境也會比之前所有世道的百姓過得都好。」
黑袍底下的男人感慨道:「可即便是這樣,天底下還是有很多人不滿意,還是會有很多人想着推翻這座王朝,推翻那個統治者。」
「人無完人,大概就是這意思?」
藍袍男人笑了笑,直白道:「我相信你們眼中應該不只有左衛一處吧?右衛呢,早就在你們的掌控中?」
黑袍底下那人沒說話,只是說道:「你們先給了林山拒絕不了的好處,讓他敢抗拒將官印交出,當然了,這前提是那位鎮守使不在神都,對了,你們是怎麼做到讓他離開神都,此刻都不出現的?」
「小手段。」
藍袍男人淡然道:「大梁朝看起來內外和諧,但暗流涌動遠不是明面上看着的那般風平浪靜,一切如常不出問題,是因為有那根定海神針在鎮住這個天下,但如果那根定海神針倒下去之後那麼所有問題都會在此刻一起爆發,一座參天高樓,此刻搖搖欲墜,你又怎麼想得到。」
「不過當下的問題,我是想看看那個少年是否能將左衛握在手中,說實話,他從南方歸來,第一時間便選擇來到左衛,以這種方式奪權,我是真沒想到,他的魄力真不錯。」
藍袍男人微笑道:「只是有這個魄力和膽識,有這個能力嗎?」
黑袍底下的那人聽着這話,說道:「都是苦海境,誰比不上誰?」
左衛衙門之中,一場大戰,悄然拉開帷幕。
陳朝拔刀出鞘之後,一道刀光瞬間捲起,在地面撕開一道長長地口子,朝着林山而去,林山冷笑一聲,不知道從何處取出一根精鋼長矛握在掌心,左衛上下都知曉,這位林副指揮使早些年曾是北邊某地的鎮守使,靠着一杆長矛,也是將那個地方的妖物殺得聞風喪膽的存在,而後機緣巧合進入神都,成為左衛一員,在左衛之中,光說用矛,也是無人能出其右。
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