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晗凝望着木槿,她的內心應該是感動的,面對這樣肯與她生死與共,不,不僅僅是生死與共,是要面對並承擔比死還要痛苦後果的人,她怎麼不能感動呢。
可是她卻真的只是平靜地望着木槿,平靜地看着這個陪伴在她身邊快要萬年的朋友,相識以來的一幕幕極快從腦海中划過,那個懶洋洋好奇地望着她的時刻,好像就在昨天。
她真的應該被感動的,她真的應該抓着木槿的手,或者擁抱着木槿,就像前世電視裏演的那樣答應他,不論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但理智永遠勝過感情。
她張瀟晗在這萬年的時光中,早就學會了用理智控制感情。
「木槿,換位思考,你會同意嗎?」張瀟晗凝視着木槿,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的反駁,「或者,不僅僅是為了感情,還有理智,木槿,你應該為了你自己活着,而不是為了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選擇不是為了自己?」木槿一貫波瀾不驚的面容此時竟然出現了掙扎,他一貫玩世不恭般的眼神里少有的燃起了怒火,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木槿,或者是摘下了長久覆蓋在臉上的面具。
「我答應你,如果我可以承受住這因果,有一天,我將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那時你必然會明白並非你追趕不上我的腳步,也並非是你無法與我比肩。」張瀟晗淡淡地說道,甚至沒有因為自己不尋常的許諾而生出半分異樣的感情。
「如果是簡約站在這裏呢?」木槿忽然改為神識傳音,他的面色也因為這個名字而漲紅起來,黝黑的眼眸這一刻漆黑好像沒有一點點光澤,其內好像旋轉着危險的漩渦。
張瀟晗的心不由微微動了一下,一瞬間想到的是那個在乘日飛翔的身影,她的神思迷惑了下,然後盯着木槿的眼睛認真地思考了一會。
「不。」她慢慢地,堅決地說道。
這個答案似乎並沒有讓木槿滿足,他周身漸漸散出冰寒的氣息,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危險地要出現,他身上那件灰色的極為普通的長袍忽然獵獵作響。
「木槿,我不會,永遠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讓你、他、所有我在意的人承受不該承受的一切,我的出現,註定違背天意,註定要承受天意的怒火,而我恰恰已經無懼這樣的怒火了,我從來沒有以為我會有一萬年的壽元,會用一萬年的積蓄去迎接這樣的怒火,所以,命中注定,我不會與任何人共同分擔這一切。」
張瀟晗的聲音清冷,哪怕是神識傳音,也可以感覺到她的堅決:「這是原則,不可能有半分退讓,我把你當做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該讓我心安。」
「我呢?」木槿再問一句。
「我是為了我自己,木槿,你還不明白嗎?你我同為修士,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擔。」張瀟晗半分沒有鬆動之意,她的眼神清澈坦然地望着木槿,木槿忽然感覺到一陣壓迫,最後一句,你我同為修士,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擔徹底說服了他。
他知道張瀟晗對他有所隱瞞,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她經歷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她疏忽了,記不得有些事情說沒有說出來,也知道她唯一有意隱瞞的就是她的前世,她沒有刻意隱瞞她奪舍的事情,可是對前世諱莫如深,而今天,為了阻攔他,竟然用前世來交換。
木槿不知道該相不相信張瀟晗,真的因為前世的經歷而必須要獨自承擔這些?這一刻饒是他聰慧絕頂,也不知道該如何判斷了。
張瀟晗沒有再說出任何安慰的言詞,話到此處足以。
良久,木槿眼神里危險的漩渦才消失,他恢復了慣有的平靜,沒有做任何約定,只是點點頭,然後望着裂風三人道:「我們到禁制附近吧,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張道友,為什麼一定要將最後的封印打開?我們完全可以馬上離開冰海,這印記足以再維持數千年吧。」懸九忽然說道,一雙嫵媚的大眼睛帶着疑惑道。
張瀟晗轉過身來,臉上就帶着淡淡的笑意:「早晚都會打開的,也許我需要這樣的因果。」
「其內的殺意也許會迷惑你的神識,你壽元再高,修為再強大,也只是人修,我們十幾萬年修煉的神識都不敢承受這樣的殺意,還有那些獻祭,只要還餘下一點點的餘波,打開封印的修士就會感同身受。」懸九再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