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偶爾真的會把大人的一些習慣當成一種儀式記在心裏,尤其是當他們經歷過一些場景與畫面。
在他們記憶里,每當老師站在鋼琴前摘下手錶,隨後他們就能聽到令他們念念不忘的鋼琴音樂。
時間長了,他們也習慣了,只要看到老師摘手錶,他們自然而然聯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還未到來的畫面連同他們心裏那股超然的期待一同,讓他們無法控制內心中的激動。
孩子們有盲目的理由,因為這是他們最崇敬最喜愛的老師。
而大人們多少也有點盲目,因為李安拿獎名聲在前,後有音樂會與音樂節的現場舞台加持,所以對於李安將奏出怎樣一首小星星或是莫扎特,他們也懷有一種不確定的期待。
或者說一首完整童謠在李安指下是否會華麗變身,是否會結出一枝新的瓜果,這種由演奏者賦予作品本身新生的二度創作向來也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片刻,在眾人期許的目光中,鋼琴前的李老師抬手落指,奏出了主題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旋律。
「噹-噹-噹-噹-噹-噹-」
六枚連續的四分音符顆粒飽滿,音色圓潤流暢,中速演奏,開篇便明示作品速度。
對於老師沒有在開篇做複雜處理這一點,王小虎有那麼一點點「小失望」,王小虎原本以為老師會用一種相當浪漫的方式來開篇,就像老師在指導星空下的迴響時說過的那樣,音樂出來時要靜謐,要有一種神秘感。
但緊接着王小虎就從流動的音樂中聽到一種讓他瞬間產生歡愉情緒的東西。
裝飾音,他不由緩緩向後移動了兩個身位,現在的角度他能看到鍵盤上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老師的雙手上。
彈過這首作品的王小虎知道哪裏會出現裝飾音,神奇的是當他明確裝飾音就要到來時,他就立馬聽到了,然後音樂就過去了。
裝飾音呢?
原來莫扎特的裝飾音還可以這樣來演奏.
小車顧不上再多想,眼前的音樂已經來到了變奏。
珠潤玉圓的十六分音粒極度冷靜細膩地鋪展編制,不間斷地將音樂讓人幾乎忘記了呼吸,仿佛只是眨了下的功夫,音樂便進入了下一個變奏。
不知覺間,每個人都朝着鋼琴方向靠近了一些。
兩米的距離足夠穆欣感受到鍵盤上的十根手指正在進行怎樣的運動,儘管她早已知曉明確李安的手指技術了得,可此時在這樣的距離內,聽着耳邊飛舞的音符,看着鍵盤上的雙手,感受着音符之間充滿的彈性,她還是不免感慨,真人現場效果更震撼。
莫扎特的觸鍵需要絕對的放鬆,然後指尖要在落下碰到鍵盤的一瞬像皮球一樣彈起,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莫扎特音樂所需要的華麗輕盈。
想做到這一點其實也並不難,練習的方法有許多,只要用正確的方法勤加苦練,每個人都能掌握莫扎特的觸鍵。
而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在這樣的快速彈性觸鍵中做長句子的強弱變換處理,這也是為什麼莫扎特作品譜面看着簡單而大多數都無法彈至動人的原因之一。
老湯和海濤這兩位隊長則是時不時相互看一眼,然後笑一笑,笑容仿佛都在說:瞧吧,校長就是校長。
海濤沒什麼可說的,這樣的小星星他聽一百遍都不會覺得厭倦,因為好聽。
他和穆欣的想法正好相反。
穆欣認為李安的演奏效果歸根於強大的手指技術和對於德奧派風格的理解,海濤則認為李安的演奏首要歸功於個人感覺。
技術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有演奏者心裏有音樂,知道要彈奏出怎樣的動靜,這樣才會將技術動起來。
不然就會變成用技術堆砌音樂,那樣的音樂會好聽嗎?在海濤看來顯然不會。
老湯並不像二人一邊解讀一邊聽,老湯很單純地在欣賞此刻的時光。
相較二人,老湯覺得沒什麼可分析的,人都是在變化的過程中。
老湯和李安一起參加過比賽,那時大家也交流過許多,就不說比賽的時候了,就李安今天演奏的莫扎特與音樂節演奏的莫扎特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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