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朝中如何行事,自是我的事。與陳家無關。季坊主的婚事是她自己拿主意,陳家要明着占唐坊的便宜,這門婚事只怕就不能成。所以不需要張孔目在婚事上多嘴,反倒壞了事——」
他想起了大半年前,他匆匆離開唐坊的原因。
除了是朝廷的公事,他不就是看着她和陳文昌成雙成對,覺得煩怒至極?
也許她看在陳文昌的份上,願意主動商量內河工程股本的這件事。
「畢竟,夫妻之間,婚前就積怨在心,這豈是長久之計?」
她既然選擇了陳文昌。
他還能說什麼?
他再次抬頭,仰望臨安城的四月晴空。
看着雪白微絮後的驕陽,他知道日光初升後終歸要落下,逝去時光不再回來。
「她要覺得和陳文昌在一起,才能安安心心過上她想要的日子,才能定下心來好好經營日後,我又能說什麼……」
她要覺得他樓雲半點也不穩妥,不是個能付託終身的人,他又能怎麼樣?
在那鼓樓上,他說也是錯,不說也是錯。
況且,說上千言萬語,他也不是一心在蕃坊經營書院的陳文昌。
他是樓雲。
雲者,山川之氣也,上而為雲。
「大人?」
樓葉沒聽清他的自語。
「……」
他一笑,低下頭來看向家將們。
「張孔目為人向來持重秉公,所以我才留了他在那邊。想必他應該明白,眼前急着從
季坊主手上拿好處並不重要。讓陳家和季家心甘情願合在一起。才是長久之計。季坊主與文昌公子夫妻和睦,自然就與韓參政府疏遠了……」
「是,大人——」
他的話自然說得是沉穩有理,家將們便也心服。
他看向了樓春,樓葉,又道:
「你們的親事,我讓林行首在泉州城給你們留意。我是盼着你們能和宋人女子結親的。如果樓大鵬和吳管帶女兒的婚事能成。我也會出面為你們求娶武官之女。將來在軍中為你們謀個前程。」
樓春和樓葉等家將同時歡喜,一起笑謝。
只有那被針線小丫頭拒絕了的家將。還是在悶悶不樂。
樓雲轉頭瞥他一眼,只能嘆道:
「她雖然是個針線丫頭,也是京城裏的良家女子。她能走了謝藥頭的門路,介紹她過來我府中做僱工。補貼家用,這半年來事事細心從不出錯。她比泉州城中的平常女子只怕還多了幾份見識。你大半夜去叩她的窗,她沒告到我這裏來,說你意圖不軌,就已經是你運氣好了。」
樓春笑得在馬上幾乎背過氣去,被嘲笑的家將哭喪着臉,囁嚅道:
「大人,小人知道錯了。小人……小人本想去唱只歌,叫她知道小人的心意。但記得大人說過。宋人女子害羞,她們是不聽這些的。所以小人就想,小人的宋語也說得挺好了。那就找個沒人的時候,悄悄把心意告訴她就好了。免得她害羞……」
「……不要半夜去……」
樓雲只覺得心力交瘁。
家將們惹得這些事情要解決,有時並不是朝堂上的合縱聯盟,利益互換能夠說得通。
反是無數生活細節處的潛移默化。
他要做的,是讓這些西南夷奴跨越百年,甚至數百年完全變成一個真正的宋人。
以前他們身為峒丁。雖然也記載在大宋西南邊夷土司府名冊上,也屬於宋人。但那僅是地理上的記載。…
如果哪一天。這些兄弟家將們能不出錯地,不出醜地順利娶上一個宋人女子,他們能順利在泉州、明州甚至臨安城裏安家生根。他樓雲才算是完成這個苦差了。
所以,他只有耐心教着。
「咱們家裏畢竟也是官宦人家。也不清苦。她一月的工錢是——」
他看向樓葉,管帳的樓葉馬上接上,道:
「一月四百二十文,另給咱們做衣裳時,還要另算。」
「——所以,你看她吃的穿的,哪一件是臨安城外面來的?你不要到城外的山裏給她打狼剝皮,血淋淋的宋人女子不會喜歡。她既然做針線衣裳,必定是偏好綢緞絲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