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揚州,林銘玉棄了馬車,直接縱馬回府。
大管家林楓等在二門外,見了林銘玉,忙道:「大爺路上辛苦了,老爺這會兒還睡着,大夫剛走,一時半會是無恙的。我備了熱水,大爺先去洗洗風塵再過來說話吧。」
林楓的體貼讓林銘玉鬆了一口氣,他最怕林海的病情壞到不受控制的地步,還好人還在。林銘玉從未這麼累過,日日夜夜趕路,睡也睡不安穩,這會兒一松,全身的疲乏甦醒了似的涌了上來,眼睛酸澀難言。
他點點頭,指着身後跟着的中年男人道:「這是京都里有名的齊大夫,你安排下去,等會與我一起去看父親。」
林楓點了頭,目送林銘玉回他的院子,自與林聰商議下去。
梳洗更衣已畢,洗去一身風塵,林銘玉覺得身體也鬆快了,丫鬟端上來一碗燕窩,林銘玉餓得狠了,三兩口便喝光。又讓丫鬟去廚下端幾樣清淡飯食過來,與前院也送去幾份。
一時丫鬟回來稟道:「大管事已經吩咐了去,問大爺是否先歇一歇。」
林銘玉喝了兩碗粥,吃了一碟子青菜,並一碗甜羹,解了肚餓,雖然身體睏乏,精神卻恢復了。
「不必歇了。我現下去老爺房裏,你去傳個話,讓大管事領着齊大夫過來。」
站在林海床前,林銘玉靜靜望着床上躺着的人。他已經老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臉頰就失去了往日精神矍鑠、意氣飛揚的神色。唇下的短須向來是他引以為傲的,而今也添上了白霜,緊閉的眼窩下面有濃重的青黑眼圈,眉毛竟然也灰白了。林銘玉默默望着,心裏酸酸澀澀的,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往日裏的場景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浮現,有他穿來之前的記憶,也有他穿來之後這短短几月的回憶。無論出自於誰的記憶,畫面里的林海都不是這般蒼老荏弱的樣子。
林銘玉坐下來,拉起林海穩穩噹噹放在胸前的一隻手掌。掌心柔軟,指腹間帶着厚厚的繭子,是平日批閱公文,執筆多了磨出來的。林銘玉抓住他的手摩挲着,只見那手指微微一動,林銘玉抬起頭,與林海含笑的眼眸相視。
「銘玉,累不累?」林海抬起手,摸摸兒子略微疲倦的小臉,溫和地嘆氣:「本不想讓林楓叫你回來,都怨爹爹這身體太不爭氣,如今只怕……」
「——爹,不會的。」林銘玉打斷道:「你只是累了,我從京都帶了大夫回來,不管是什麼病,咱們都不怕,慢慢兒治,總會好的。」
林海搖搖頭,「爹爹的身體自己知道。銘玉,看到你,爹爹就安心多了。只盼我這身子還能多撐一陣子,爹爹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教給你呢。你們姐弟還這么小,爹爹……」林海說着哽咽起來。
林銘玉忙道:「爹,別傷心。我可不是從前的小孩兒了,你快點好起來,說什麼我都好好兒聽着學着,你且等着過閒散日子吧。」
林海一笑,目光中透出說不出的欣慰。
這時,林楓在外頭稟道:「老爺,大爺,齊大夫來了。」
林銘玉忙叫了進來,對林海道:「爹爹,這是京都里的大夫,專為達官顯貴們診脈,您讓他來把把脈。」
齊大夫搭了兩根手指在林海腕上,診了一回,眉頭蹙起,又看了林海眼睛、舌頭等處,詢問了一些日常飲食起居,面色凝重地收回手。
「大夫,我爹爹身體如何?」林銘玉等了一回,只不聽他回話,見他神色間遲疑不定,不由得心中不安。
齊大夫看看林如海,又望望房裏站着的一干僕從。林銘玉會意,揮揮手。林楓便使人都出去。一時房裏只剩下四人,林銘玉道:「齊大夫有話只管直說。」
「大人這不是病,是中毒,慢性毒。」齊大夫一語驚四座,別說林銘玉等人沒往這處想,便是林海也不敢相信。
「大夫,你可是看錯了。我這身子並不是現下里不好,早在拙荊亡故之後,便有所症狀,近些年來時時咳嗽,偶有咳血,正是神傷勞心之症。大夫換了三五個,個個皆是此言。」林海鎮定一會兒,正色說道。
齊大夫也不生氣,反是更慎重了些:「大人不知,這毒用得微妙,便與尋常病情無異,一般的大夫往往誤以為病,以治病之藥斷之,如何能損它分毫。反是日積月累,中毒日深,發作起來便格外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