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河南府,洛陽。
在齊朝之前,已經有十三個王朝在這裏建都。
梁朝時,洛陽作為東都,可以說是全國最為重要的兩個城市之一,是當時文明城市的最高點。
只是在梁朝末期的戰亂之後,洛陽遭到毀滅性破壞,昔日的輝煌一去不返。
齊朝時,洛陽不斷恢復,繁華之勢又反超了長安,被齊朝定為陪都,地位僅次於京師,尚在北方重鎮大名府之上。
而在此時此刻,洛陽又變成了齊朝的元老舊臣與理學名士的聚集地。
其他的舊黨成員大多也都圍繞於此,定期舉辦文會、暢談國事。
文君實在洛陽修書的私家園林叫做「獨樂園」,佔地二十畝。
在齊朝時,洛陽園林極盛,公認為天下之最。此時的洛陽作為古帝都,本有先朝遺俗,又有山川氣候之美,再加上貴臣巨室聚集於此,自然是園林之風盛行。
夏日的洛陽酷熱難耐,文君實為了修書,常常悶在小屋中,全身大汗淋漓。於是他又請人在屋中挖掘深坑,砌成陰涼的地下室,點燃油燈、埋頭著述。
按照史料記載,文君實就在這個地下涼洞中度過了十幾個炎夏。
只是此時移居洛陽的文君實,卻也並沒有閉目塞聽,而是始終與舊黨中人保持着聯繫。
不論是定期舉辦的文會還是時常有人登門拜訪,都讓文君實能夠第一時間獲知朝堂上或是新法執行中的消息。
「文御史好雅興啊。」
文君實筆落未停,但僅憑聲音也能知道來人是誰,回應道:「韓知府不去推行新法,卻三番五次地來我這貶謫舊臣家中,是為何啊?」
之前的文君實是右諫議大夫,但後來由於新法推行,他已經決定自居洛陽修書,絕口不提政事,任職西京留司御史台。
而來拜訪的此人,則是此時新黨中的一個關鍵人物,河南府的知府,韓確。
此時的韓確微微一笑:「文御史學識淵博、才智過人,本官心嚮往之,見賢思齊,順便也與文御史分享一下變法過程中的心得。」
文君實哂笑一聲,不予置評。
只是他的思路被打斷之後,書也有點寫不下去了,把筆放在一旁,然後說道:「五月了,青苗法也該貸請秋料了吧。」
韓確點頭:「前日裏貸請秋料的農戶名錄已經確定。想不到文諫議對新法的內容倒是頗為了解。」
文君實微微搖頭:「害民之法,焉能不察?怕是爾等官員為了推行新法,征斂民財,多有攤派,才放下去如此之多的青苗貸吧。」
韓確笑了笑:「文御史多慮了,這個真沒有。青苗法規定,青苗貸完全自願,又豈會攤牌。」
文君實看了看他,一副「你在裝什麼外賓」的表情。
齊朝的這些官員什麼德行,我還不知道?
韓確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文御史,確有幾個州縣的知州、知縣強行攤派青苗貸,我已經上稟朝廷,將他們一擼到底了。
「殺雞儆猴之後,其他的州縣想來也會被震懾。」
文君實冷然一笑:「王相不會同意你的上奏。」
韓確開心地笑了笑:「文御史猜錯了,本官上疏之後,王相已經第一時間批覆,全都照本官的建議執行。
「被貶謫、罷免的知州、知縣,已經找其他的缺員補上。畢竟我齊朝最不缺的,就是官員。」
文君實愣住了,隨即他又轉而拿起筆:「韓知府休要誆騙我,我雖然閒居著述,卻並未昏聵。
「韓知府若是跑來一趟特為消遣我,便請回吧。」
韓確哈哈一笑:「文御史何出此言?本官待人一向是以誠為本,豈會誆騙。若是文御史不信,派人去查一查青苗法在民間的名聲,自然也就知道本官說的是否真實了。
「文御史繼續修書,本官先告辭了。」
韓確溜達着離開了。
文君實雖然拿着筆裝作要繼續修書的樣子,可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放下筆。
此時他心中全都是韓確說的那些關於新法的事情,哪還有心思修書。
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