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意個什麼勁?才從你四表舅那裏打聽出來的名字,拿到這裏來現賣,半條街都沒走穿呢吧?!」乾爹立馬吐槽。
「呃,乾爹你這樣惱羞成怒就沒意思了」周至不想承認乾爹說的是事實,拎着這頭不放。
「快講!」
「哦,這個叫奩,博山奩。」
「『玉在櫝中求善價, 釵於奩內待時飛』那個奩?」
「那個是妝奩,這個是『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的寶奩。」
「有區別嗎?」
「因為『寶奩明月不欺人,明日歸來君試看』。」
「你瞎扯,那還可以叫小奩,因為有『念小奩瑤鑒,重勻絳蠟;玉龍金斗, 時熨沉香』。」
「所以最後四表舅說,還是就叫博山奩,或者博山鏡奩,『椒壁懸錦幕,鏡奩蟠蛟螭』。」
「懂了。」乾爹看了看博山奩:「不過還有個疑問,這穀倉形狀的鏡奩,裝鏡子取鏡子,方便嗎?」
「四表舅說這可能是大戶人家裝大量鏡子收儲用的設備。」周至說道:「因為劉禹錫《昏鏡詞》前面有個序言,說的是『鏡之工列十鏡於賈奩,發奩而視,其一皎如,其九霧如』。這個奩,可能是同時裝好些面鏡子用的。」
「有道理。」乾爹點頭:「不過這《昏鏡詞》沒聽過。」
這是一個預言,劉禹錫講了個小故事,就是鏡工放了十面鏡子在商人的鏡奩里,這個過程被詩人看見了,就感慨道:「鏡子好壞的差別太大了。」鏡工笑道:「不是我做不好,是商人的要求,他說買鏡子會精心挑選適合自己容貌的鏡子, 過於清澈的鏡子不能掩蓋瑕疵, 不是美女帥哥都不想用,故而喜歡昏鏡的人反倒是多些,喜歡明鏡的人反倒是少些。」
詩裏邊有一句:「瑕疵自不見,妍態隨意生。一日四五照,自言美傾城」。
乾爹樂得前仰後合:「還可以這樣?乍一想不可能,細想起來,還真是有道理。」
周至陪着乾爹赧笑,心裏邊暗自吐槽,劉大大這是提前了一千多年就整出了美顏概念,乾爹你應該看得到二十年後美顏相機的威力。
東西好多,除了那些東西,還有搖錢樹座,各種屋舍、糧倉,還有成套的牲畜——雞鴨豬狗牛羊。
等見到周至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個陶俑,乾爹又有些看不明白了,這個是什麼鬼?
「這個四表舅也不知道該叫什麼,得去蜀都找專家問一問,我們初步估計是鎮魘獸, 和白塔底座上那幾個背塔的力士如出一轍。」
這個陶俑穿着武官服色,長袍、官靴、腰帶, 一應俱全,但是一張臉卻是鬼面,瞪眼,長長的獠牙暴露在血盆大口之外,長長的舌頭一直垂到胸前。
頭上還長着一對鹿角,一手拿着斧子,一手抓着一條蛇。
「怎麼講?」
「這個造型必然與巫蠱之術有關,現在福寶儺戲當中,也有這樣的面具造型,梅山儺戲裏的師公,手持兩件法器,其一就是一根一米左右的棍子,上有黑蛇纏繞。」
「這蛇不是歹物物,而是行法打邪的助手。這根棍子,就叫『行法楠蛇棍』,又稱『師棍』。」
「而另外一項重要的法器,斧鉞,演變到後來成為了一把彎刀,彎刀上綴有很多圓環,叫做『師刀』,揮舞起來發出叮叮噹噹的金屬聲響,配合旁邊的鑼鼓聲,代表砍殺的動作,有開路指揮的寓意。」
「所以這個俑,應當是東漢時期蜀中巫神文化的體現。」
乾爹聽得連連點頭,不是對周至的學問表示認可,而是對他能夠說出這麼多東西,對他的聯想能力表示認可:「還是要請省里的同志來確認一下。這幾個啤酒蓋一樣的東西又是什麼?」
「這個可就厲害了,這是王莽作為穿越者的證據!」
「什什麼是穿越者??」
「《康州美國佬大鬧亞瑟王朝》,馬克吐溫寫的那本!」
「所以呢?」
「所以我認為,王莽也是那種人,這幾枚錢幣就是例子。」
「你慢慢給我講。」乾爹反倒是不慌了,對着幾枚銅幣咔嚓咔嚓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