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來說『建陽扣』。」
「扣,其實是紙在閩地的計量單位,類似現在我們所說的『刀』。」
「而以『扣』命名的紙張,在閩地其實有兩種,一種叫『建陽扣』,一種叫『玉扣』。」
「『玉扣』的產地是寧化,也是閩地四大產紙縣之一。寧化盛產土紙,其上品稱『玉扣紙』。」
「玉扣紙潔白如玉,全用嫩竹製造,質地良好,光滑柔韌,拉力強,摩擦不起毛茸,張片均勻,清晰透度,書寫易干,墨跡不褪,經久不被蛀蝕。是上好的書法用紙,可與宣紙媲美。」
「玉扣紙用於印書,始於宋代。除全國性書籍經史讀物外,汀郡地方志書、名人著作均藉以印行,族譜、寺廟抄經也喜歡用這種竹紙。」
「到後來竹紙的品質得到提升後,玉扣紙更多成了書畫用紙,而同樣的技術傳到了建陽,因而有了建陽扣竹紙。」
「建陽扣竹紙的品質,比玉扣紙其實略低一點。作為書畫用紙自然不能算上乘,但是因為產量大,價格實惠,質量在印書紙中非常上乘,反而極受書商的歡迎。」
「到了明清時期,專門用於印書的『建陽扣』,也是竹紙中的上品,全部為江蘇刻書家所壟斷。《閩產錄異》稱:『二百年吳中書坊每歲以值壓槽,禁不外用』。」
「也就是說,建陽的扣紙,被蘇州一帶的書坊全部壟斷包銷了。」
在袁老師侃侃而談的敘述當中,周至似乎看到了延續數百年的一場硝煙瀰漫的大商戰,無數商人們奮力爭奪的,就是華夏這個文明古國的文化市場裏,最大的一塊蛋糕。
「那袁老師我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宋代的時候,最好的印書紙產在閩地,最好的雕版術一直在餘杭,我們蜀地得了個兩中。」周至聽着故事做自己的分析:「但是綜合起來,就成了餘杭第一,蜀地第二,建陽第三。」
「隨着時代的發展與變化,蜀地的競爭優勢被打壓了下去,閩地則成了專門造紙的供應商,而餘杭成了用閩紙和自己的雕版工藝,成了印刷精品書的最後贏家?」
「也不能完全這樣說。」袁老師笑道:「北宋以降,蜀地的文化事業一直比較興盛,但是又相對封閉,因此印刷業也多是自給自足,書籍紙張和雕版的質量也是一直在提升的。」
「而且就算以宋代技術論,也不能就說餘杭為第一,我蜀刻本只能算第二。」
袁老師對此論表示不服:「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宋朝規模最宏大,影響極深遠的幾部官刻巨著。包括五千多卷的《大藏經》、一千卷的《太平御覽》、《冊府元龜》,一千卷詞章總集《文苑英華》和五百卷總集《太平廣記》,我們蜀川就負責刻印了其中三部。我們蜀都,可是承辦了我國出版史上首次規模宏大的官刻出版工作。」
「我們以《大藏經》為例,就能夠說明當時的『蜀版』是多麼的輝煌。」
「北宋初開寶四年,即公元971年,太祖趙匡胤詔令四川雕刻《大藏經》,又稱《開寶藏》,共5048卷。」
「最終歷時十三年,至太平興國八年即983年方才竣工,最後運往開封印刷,共計刻版十三萬塊。」
「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完整的佛經總集,此後歷世所刊印《大藏經》,多為宋蜀刻本的復版。」
「宋朝中央政府還先後把蜀刻《大藏經》贈送給朝鮮、越南、日本等國,對亞洲雕版印刷和文化交流起有重要的作用。日本僧人奝然,在986年將《大藏經》帶回以後,傳到日本已兩百多年的刻板印刷術,這時才真正流行起來。」
「這事兒我知道,當時宋地書籍外流這事兒還引起了蘇軾的警惕,在杭州通判任上上書要求對高麗人和日本人購書加以警惕和監管,如《太平御覽》這類書,萬萬不可流入外國。」
「《太平御覽》是太平興國二年即977年下詔開修,到太平興國八年即983年方才完成的千卷大書,是由成都府路轉運判官兼提舉學事蒲叔獻監督刻印的。」
「關於這書還產生了一個成語,肘子你知道嗎?」
「袁老師你在考我。」周至笑道:「宋人王辟之《澠水燕談錄》提到過,《太平御覽》成書後,宋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