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緊張地搓了搓手,不管是繪畫還是雕塑,最難的就是人物,三百多位羅漢為主題,還有眾多陪眾的石濤工筆,一幅一百萬不算貴吧?
那三百多位加起來,不值三十個億?!
當然這是未來的行情,王老爺子倒是沒有注意到周至內心裏陰暗地盤算,繼續介紹道:「從最早的題記年份『丁未』可以看出,裏面的畫作,最早繪製於石濤二十六歲那年,整套冊頁作品分別作於1667年、69年、70年,72年,即從石濤的26歲至31歲,歷時六年之久。」
「根據石濤在畫中自題,冊頁完成後,他將之捐予了廣教寺。」
「在其後的鑑藏印、題跋中,我們也推斷出其大致的流傳路線。」
「冊頁鈐有八枚鑑藏印,首先是『敬亭山廣教寺永遠供奉』,這是第一個收藏之地。」
「其餘則有『天慵書屋』、『洵遠』、『天洵』、『小師老人』、『環山』、『環山審定』,這是第二個藏家,你知道是誰不?」
「環山,環山」周至苦苦思索:「這個好像在哪兒看到過」
「還有一枚章,『士庶』,也是他的,有印象了嗎?」
「方士庶!」周至一拍大腿:「方士庶,乾隆朝的大畫家,字洵遠,號環山,又號小獅道人,時人謂之王原祁後山水第一!我不有他的《晴麓秋光圖》嘛!前不久還背過資料的,一時半會兒楞沒想起來!」
「《晴麓秋光圖》?」王老爺子反倒是聽得一愣:「這畫是內府藏品,上過石渠寶笈的,後來不知所蹤,你什麼時候收的?」
「嘿嘿嘿」周至笑着搓手:「最近發了一注橫財,淘宅子撿漏到一批貨,其中有三十來軸三代內廷院畫,不過剛剛到手,還沒有研究透澈。」
「方士庶是乾隆朝揚州畫派的翹楚,他的畫也在裏頭。」
這話倒也不算欺騙老爺子,淘自家宅子也算淘宅子嘛。
「怎麼最近功課落下了?」王老爺子對周至功課不精有些不滿:「你自己都有方士庶的藏畫,聽到我說了這麼多還想不起來是誰,像話嗎?」
「啊這」周至只好拱手求饒:「這剛剛到手,就忙着期末考試了,忙着背那頭功課,就把這頭功課落下了不過老爺子你放心,現在放假了,我會一一補上的。」
「這畫上還有一枚印章,是第三位藏家,『苦藐居士』,這個你知道不?」
「近代的他就更不熟了。」門口已經響起了啟老樂呵呵的聲音:「老王你就別在這兒為難肘子了。」
「我知道!」周至趕緊舉手:「近代畫家仇淼之,他有個大收藏家的哥哥,叫仇焱之!」
「嘿!」啟老都樂了:「這位可不能跟方士庶比拼名氣,結果你卻又知道了!」
「因為我最近淘的宅子裏,藏家與民國時期避難蜀中的文化人士都交好,他之所以能夠收藏大量字畫,得益於三個『中人』,其中一位就是這個苦藐居士仇淼之。」周至笑道:「仇苦藐,李苦李,習苦行,都是揚州畫派的,號稱『南通三苦』,這麼古怪的外號不由人記不住。」
「還是僥倖,不算功夫。」王老爺子諄諄告誡:「肘子天賦是很好的,在紙張,筆墨,裝裱等旁門佐助上,更是鑑識精道的家學淵源,只是這正門大道,功夫上偏差這臨門一腳的火候。中國藝術史,該好好背一背了。」
「大通貨的《中國藝術史》可不行,那個只能當大綱看。」啟老說道:「這次來了,就帶點故宮和國博的資料回去,把這點功課補上,不然真的太可惜了。」
兩位大佬都發話了,周至只好規規矩矩地站起來認錯:「這學期這方面是疏鬆了,我一定抓緊。」
「我們現在已經沒法到處跑了,將來海外收購多半就要着落在你們身上了。」王老爺子唏噓道:「這次幸好是小崔收藏着小獅道人的畫作,對他的印鑑和筆觸都非常熟悉,不然也不敢下手把這套冊頁拿回來。他想着不管是不是真跡,起碼小獅道人那裏邊的跋文和繪畫,也值得他收入了。」
「那他現在知道是真跡了,為何又要賣呢?」等到大家進到車裏,周至又問道。
「老崔這些年也不容易。」馬維度在開車,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