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館長沒有接周至這茬:「石門虎鈕錞於,其實並不亞於楚曾侯乙編鐘,不過都不屬於中原正音,也沒有留下曲譜之類的,就算是復原出來,也沒法奏成樂章。」
周至有自己的看法:「其實我倒是覺得樂章是怎樣的並無所謂,《下里》《巴人》,都給搞成成語了,和高雅的《陽春》《白雪》相對應。」
「但是《巴人》之所以讓上流社會深惡痛絕,其原因恰恰在於紮根民間,廣受底層勞動人民接受和喜愛的流行性和『頑固性』。」
「就好像如今西方的黑人音樂,逐漸佔據了流行音樂的主流地位;又好比宋代柳三變,雖然為歐陽修,蘇東坡等人所鄙薄,然而『有井水處皆唱柳詞』。」
「所以要是虎鈕錞於能夠復響,用來演奏流行音樂卻是它的正確使命!」
「這事兒我們基金會可以做吧?」李老三看着身前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銅罐子」,壓根沒有覺得有什麼難度:「複製一套出來聽聽響?」
「這個回去可以跟琪姐說一說。沒有音樂學院的專家怕是幹不成。」周至一眨眼已經來了主意。
「要是能夠這樣就真是太好了!」高館長驚喜莫名。
博物館的好東西非常多,定為一級的還有著名的楚季銅甬鍾。
甬鍾是編鐘組樂的一部分,比編鐘小,音階更高。
這套在宜陵萬福垴遺址出土的甬鍾屬於西周,鐘體呈合瓦形,上面佈滿了凸箍狀旋飾雲紋和凸點紋,以及綯索狀曲形斡,平舞部分面飾對稱四分雲紋;篆部以凹弦紋間隔劃分為枚帶十二組,每組三枚,共計三十六枚,分兩節,底粗頂細;篆帶八層,飾竊曲紋;正鼓部飾對稱「工」字形雲紋,於部向上收成弧形,銑部下闊。
而最重要的,是甬鐘的鉦部刻有銘文:「楚季寶鍾,厥孫乃獻於公,公其萬年受厥福」,是考古發現中第一次在西周時期文物上發現刻有「楚季」銘文的銅鐘,標明了其明確的楚文化代表屬性。
一同出土的甬鍾還不是孤品,而是一套十二件,還外搭一件大型銅鼎,為早期楚文化的研究提供了重大線索。
此外還有一件甬鍾屬於孤品,因為其篆部用六道凸弦紋分區,其間填以蟠虺紋、雲雷紋和綯紋,正鼓部飾兩組蟠虺紋,屬於戰國早期的文物。
但是其重要性卻不亞於西周楚季甬鍾。因為其鉦部同樣鑄有銘文:「秦王卑命競墉王之定救秦戎。」
有專家認為「競」即楚國的王室貴族楚平王的兒子,銘文大意為:秦王卑微地請求競去(某地)築城。而秦王到定去救秦國的軍隊。
「這事兒大概率發生在秦楚蜜月期。」周至皺着眉頭:「這個定地是不是在齊國?屬於秦國打破齊楚同盟的一部分操作?」
「定州在戰國時期還沒有吧?」高館長問道。
「的確沒有,那個時候定州稱為『顧』,一段時期屬於中山國的國都。」周至回憶了一遍腦海中戰國的地方,沒有想起來這個「定」到底屬於現在的什麼地方。
不過倒是想起了《說文解字》裏邊的另一個解釋:「『定』在甲骨文里,上面是『家』,下面是『足』,這個字的本意是回家的意思,後來才引申出『安定』的意思。」
「誒?這就又得一新解。」高館長眼神一亮,笑道:「跟你切磋相當有收穫啊,所以這個『定』,不一定是指特定的地方,可能是『回師』的意思?」
「不管如何,這個鐘在楚國城址內發現,製作精美,紋祥繁複,對研究戰國時期楚秦關係絕對有着重要價值的。」
「那是。」李老三說道:「而且看這樣子,楚國還曾經一度佔了上風?」
「這個倒也不見得。」周至說道:「說不定就是藺相如讓書記官記下秦王為趙王擊缶那種外交事件。」
「是,那次外交事件,秦國吃虧吃大發了。」高館長樂得不行。
「最多算是打平吧?而且藺相如屬於被動防守反擊,怎麼秦國吃虧吃大發了呢?」張路又發現了別人不能發現的問題。
「這就又得扯回到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問題上了。」周至也笑得不行:「《墨子·三辯》裏提到過,『昔諸侯倦於聽治,息於鐘鼓之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