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居能夠活下來,和它經營的菜品有關。」到了這裏自然要依老規矩,得喝黃酒。
這黃酒還不能是後世聞名的「紹興黃」,也不能是現在首都水質變化後,品質粗劣的「燕京黃」,而是分別從附近兩省尋來的「山東黃」和「山西黃」。
讓服務員把酒溫上,王老給大家介紹這裏:「早年的柳泉居,是由山東人出資開辦的,店鋪前邊是三間門臉的店堂,後邊有一個寬闊的院子。經營的,自然就是魯菜。」
「到後來取法宮廷,清真,精於扒、爆、炒、煨,發展出自己的不少特色菜。」
「首先就是山東面點,包括烤饅頭、銀絲卷和豆沙包。」
「這裏的烤饅頭,曾經是全京城第一,外表焦黃酥脆,內心雪白綿軟,掰開熱氣騰騰,滿是一股誘人的麥香。」
「老頭兒不當人子。」袁先生就取笑他:「哪有請客吃飯,先給客人介紹饅頭的?兩個脹了肚,好省下菜錢?」
「哈哈哈」眾人都是大笑。
將熱酒勻上,按照老黃酒店的規矩,結合乾鮮果品茴香豆,大家就可以邊飲邊聊了。
「早年這裏的拔絲菜最地道,其中拔絲蓮子和拔絲鮮奶是宮裏做法,都很受歡迎。」
「其餘如荷花燕菜、雲片鮑魚、果料魚骨、金絲海蟹、火爆腰花等,都相當拿得出手。」
「再之後還引入了些新的菜餚,如炒鱔糊、油條八寶飯等,也都不錯。」
「還有一道特色,是這裏的『全蟹宴』,以螃蟹為主料,搭配多種輔料,製作出幾十道熱菜、冷葷和面點。」
「不過沒在節氣頭上,這回咱們吃不成。」
啟老抿了一口黃酒,略微有些感慨:「以前的三居四大茂,都是前店後廠的格局,後院兒就是釀酒的作坊。這院內以前有一棵大柳樹,樹下有一口泉眼井,井水清洌甘甜。」
「店主正用這裏的泉水釀製黃酒,味道醇厚,被食客們稱為『玉泉佳釀』。」
「只可惜呀,現在喝不到嘍!」
「以前的店裏啊,可是採集新聞的好地方。」袁先生笑道:「新聞界的朋友們最喜歡邀約受訪者在這裏扎堆兒,大家暈着黃酒,多少故事就給套出來了。」
「啊對!」啟老爺子笑道:「你們曉得大記者王柱宇不?當年幾乎踢破了柳泉居的門檻,每借飲酒以採訪,同仁們笑話他,他答:『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社會新聞也。』」
這時候菜上來了,大家開始一邊吃一邊聊。
果然,之前王老爺子提到的那些菜品,都出現在了席面上。
「我好像記得這個地方。」周至這時候想了起來:「老舍的一部,是不是就是拿這裏做的背景?感覺佈置結構有點像啊。」
「對的,你說的叫《正紅旗下》。」劉正勻也想起來了:「就是老柳泉居當的背景。」
王老爺子笑道:「還有號稱『京城通』的,搞民俗的金受申,戲劇家景孤血,新聞界老編輯金寄水,他們的酒癮也不一般,是柳泉居『碗酒』的老客。此三位既是文友,還兼遠親,每得閒暇必相約清酌,喝到高興了還要來幾句詩詞,甚至唱幾句皮黃。」
「那就和海馬俱樂部差不多嘛。」馬爺笑道:「不過現在從唱皮黃改跳迪斯科了。」
「現在的常客也不老少。」啟老說道:「我曉得的,溥傑、胡絜青,都給這店題過匾額的。」
胡絜青是老舍先生的夫人,四十歲半路出家開始學畫,卻天賦異稟得了齊白石真傳,成了著名畫家。
溥傑則是前朝遺老,後來還做了陣戰犯,自幼精習書法,初學虞世南,後學瘦金體,最終受其業師趙世駿影響而自成一體,所作雋秀爽健,婀娜多姿。書畫界有語云:「舒同的圓,溥傑的尖」,形象地說出了二人書法藝術的特點。
大家的話題便轉入京城的陳聞新事兒,開始各聊各的,感興趣的時候有相互交叉,頗為熱鬧。
周至到現在才有機會和衛宜吳喬木單聊。
吳喬木是沉穩的性格,但是這種沉穩其實是他刻意表現出來的,其實內心地下頗為跳脫。
主要是這貨小時候聽周至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