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尾聲

    密林中。

    一隻已經爛掉的靴子重踏在泥地上,下一刻,一隻滿是傷痕的強壯小腿再度踏下。

    卡修的身影在林間急速穿梭,他現在很累,甚至表情都有些恍惚。同時周身的痛苦不斷充斥着大腦,肌肉下的骨骼都在呻吟。

    每邁出一步,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像被撕扯了一樣發出疼痛感。尤其是左臂,那裏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下了一小團肉,左右搖擺。

    他現在已經和大師兄黑格一樣了。

    好像是在剛才戰鬥中,不知道被哪個斗篷人撕扯了下來。也許已經掉在哪個水坑裏泡爛了吧,或者被那些怪物吃了也說不定。

    卡修不在乎這些,能從包圍圈衝出來就是最大的幸運。這和李維不同,他是活生生殺出來的,身上無數傷痕便是廝殺的見證。

    「再跑遠點!再跑遠一點然後恢復一下體力,之後…」卡修咬牙想着,卻突然意識到身後不對,莉夏老師的咳嗽已經消失好久了。

    他連忙衝到一棵大樹底下,單手把莉夏從身後輕輕放了下來。卡修在碰到莉夏後背的一瞬間,肩膀不由得顫抖起來。昏暗天光下,莉夏緊閉雙眼,面色蒼白,仿佛死去。

    卡修用身體擋住雨水,把手指放在莉夏鼻子下。所幸的是,莉夏還有微弱的呼吸。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看向莉夏後背。那裏的皮膚和肌肉已經完全被撕裂了,三道巨大抓痕貫穿上下,傷口甚至都流血發白了。

    更嚴重的是左邊的一處貫穿傷。

    透過紅色肌肉能看到下方的白色骨骼。

    「李……李維……」

    突然,一道猶如呢喃一般的聲音響起。

    「在,老師我在!」

    卡修半跪在地上,劇烈喘息着。

    「轟隆!」迷濛的天空被閃電撕裂,狂風卷着大雨,猛烈拍擊着天空下,地面上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籠罩在透明的模糊之中。

    透過那一瞬間的細碎光亮,卡修能看到莉夏那白的有些嚇人的面龐,以及那對盯着自己的黑色瞳孔。「老師,我現在就帶你回到北流市去找醫生!如果我全力的話應該還…」

    「不,咳咳,我…我清楚我的傷勢,每一個拳術家都有這種能力,你應該知道,不要再冒着危險了。」莉夏一邊咳嗽一邊喘息着。

    她呼吸很費力,就像是老舊的鼓風箱。

    「……」卡修像是雕塑一樣沉默着,雨水瘋狂從天而降,不斷將他赤裸的上半身打濕。

    「別……別為我難過。這一天在十年前就已經註定了,現在不過是提前一些罷了。我早有心理準備,死亡對我來說並不恐怖,只是不能看到你大放異彩的那一天有些遺憾罷了……」莉夏扯動嘴角笑了笑,有一些難看。

    「記住,在沒有能力之間千萬不要去尋找那些怪物報仇!」她語氣突然變得嚴肅:「咳咳咳……跑得越遠越好,離開北流郡!不要迴風象門,千萬不要迴風象門,任何一個分部都不要去!直接離開,先把這一身傷養好。」

    卡修默默點頭,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咳咳咳……」莉夏又是一連串非常嚇人的劇烈咳嗽,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她深深呼吸了兩下再度開口,聲音像是被火燒過的木材一樣又干又澀:「還有…還有!代替我活下去,代替我們這一脈活下去,代替風象門活下去!另外啊,我給你的懷表可別丟了……」

    莉夏呼吸越來越慢,就像是一個溺水的患者一樣。她緊緊握着卡修的右手,就像迴光返照一樣。突然,那一隻手失去了力氣。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卡修瞪大了眼睛,空虛感對準他的心狠狠吹了一口氣,將某些珍貴又美好的東西凝結成冰塊,然後在狂風暴雨中被敲得粉碎。

    烏雲吞沒了僅剩的一點天光,嘈雜雨聲幾乎屏蔽了一切聲音。卡修冰冷望着來時方向,心中仿佛吶喊:復仇!等着我,怪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的仇恨吞沒藏在心底,卡修顫顫巍巍伸出手指。

    然後。

    「嗯?」

    他瞬間瞪大眼睛,二話不說的以此生最快速度背起莉夏,朝北流市方向狂奔而去。

    三個月後,東海郡,藍樹林療養院。

    今日陽光明媚,昨天剛剛下過一場連夜暴雨,所以天空像是被抹布洗過一樣湛藍。

    只有一兩縷雲氣隨着風兒搖搖晃晃。

    這家藍樹林療養院非常高級,地面是大塊大塊的灰石地板,呈現網格狀的鋪散開。

    道路兩側是延伸出去的大片花壇,紅紅綠綠芬芳的鮮花正吸引着小蟲子飛舞。高大挺拔的觀賞樹擋住陽光,留下一大片綠蔭。

    樹蔭旁邊,一個白石六角噴泉正在源源不斷的噴涌清水,偶爾有蝴蝶停在邊緣上。

    噴泉一側的環形道路上,一個獨臂的高大青年正緩緩推着輪椅向前,輪椅上面坐着一個頭髮花白,但面容還算是年輕的女人。

    臉上有道刀疤,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卡修先生好。」

    迎面走過來一個手拿風車的小屁孩。

    「你好啊,馬丁。給,糖果。」男人用獨臂從兜裏面掏出來一顆紅色糖果遞給小孩。

    「謝謝。」

    小屁孩美滋滋的一蹦一跳走遠了。

    「你變了很多,小維。」女人有些蒼白的臉上帶着笑,以前李維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學生,現在性格好像開朗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失去了一條手臂,性格遭到刺激轉變了吧。

    「人總是會發生改變的,莉夏老師。」

    卡修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糖果拋進嘴裏。

    那種甜津津的滋味還挺不錯。

    三個月前的那場雨夜,風象門幾乎被全軍覆沒,只有卡修和莉夏兩個人活了下來。

    沒錯,莉夏並沒有死!當時莉夏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卡修也以為老師傷勢太重了。

    結果沒想到竟然還有最後一口氣在!

    卡修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向北流市醫院,等趕到的時候幾乎力竭。醫生進行最大的努力和手術,本來都要宣告失敗,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給了莉夏一次機會。她竟然活了回來!只不過連續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

    三天後,師徒對視時莉夏是有一些懵逼的。她遺言都說完了,竟然又被救回來了。

    隨後便是接近一個月的治療,在這段時間裏斗篷人並沒有找上門,似乎已經遺忘了卡修這對師徒。但莉夏不放心,所以在兩個月前強忍疼痛,和卡修一起來到了東海郡。

    而卡修也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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