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潮濕的夜風吹了一路,華支有些鼻子發堵,所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血腥味道。
此刻他終於後知後覺,原來之前那道清脆的聲響,竟是尤青臣身上那接近乾涸的血液滴落的聲音。
華支不知道對方的血流了多久,只見此處地面已經匯聚成了一條小溪,沿着坑坑窪窪的地面,匯入到了外面的雨水之中。
「青臣老頭兒,你這是怎麼了!」華支瞬間慌了神,「你堅持住,我這就去找那老東西過來救你!」
對方的狀況糟糕透頂,不是自己能應付的了,雖然心中極不情願,但華支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位了。
「站住!你小子是想害死我不成?」尤青臣慘笑道,「你以為我為何會是這般模樣?」
華支聞言瞬間清醒,在碧匣谷中能傷到尤青臣的只有一位,毋庸置疑。
「可是…可是…」華支的淚水在眼圈裏打轉,「可是你不是說,她不可能殺你的嗎?你…你又在騙我!」
「同種話語我已經不知道和你說了多少遍,但你小子怎麼就從來不會認真聽我說了什麼?」尤青臣苦笑道,「我不是都告訴你了,是當時的她。」
「青臣老頭兒…我…我扶你起來!一定有辦法,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華支一抹眼睛,就要上前。
「不必了,你小子還是省省力氣吧。」尤青臣擺了擺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臟已被洞穿,是靠你那蠱蟲才能貪生片刻,雞鳴三次之後,便是我的喪命之時…」
華支定睛看去,只見尤青臣空洞的胸口的確嵌着一隻蠱蟲,它已經飲飽了鮮血,通體散發着一種晶瑩光彩,好似一枚美玉寶石。
「說來也是有趣,這蠱蟲還是當年茶杯里那一隻,不知你可還記得?」大限將至,尤青臣卻完全沒有將死之人的表現,好像此刻不過是人生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你…你說什麼?」華支又是痛心,又是憎恨,又是驚異,種種情緒摻雜,一聲疑問脫口而出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我記起來了。」
「此乃碧匣谷不傳秘法之一,它的名字正如其功效一般,叫作延命術。」尤青臣淡淡解釋着,忽然低斥了一句,「小子,我可就剩這最後一晚的性命了,你還要擋住我的月光?」
華支聞言急忙讓開。
「碧匣谷的不傳秘法共分兩脈,其一是醫術,其二是蠱術。本來,歷任碧匣穀穀主在上任之前都要經過測試,只要能將兩脈術法完全掌握着才能擔當谷主之位…但是大姐悟性不深,只能精通一脈,所以才擅自將規矩篡改,以廢除巫蠱為由毀了蠱術傳承,想讓自己這谷主當得順理成章!說起來,這種掩耳盜鈴之法既是可笑,又是可悲啊!」
「可是…」聽到此處,趁着對方長吁短嘆,華支急忙詢問,「可是這規矩都是歷任谷主定的,當時的老東西還不是谷主,應該沒有這個資格吧?」
「沒錯。」尤青臣點頭,「不知你可有聽說過,她這谷主之位是怎麼來的?」
「我只知道那老東西的谷主之位來得突然,至於為何…」華支連連搖頭。
「按照當時的說法,是上任谷主離奇失蹤。而實際上,他其實是被人害死了!而害死他的人…就是我。」尤青臣面無表情,好似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這…怎麼可能?」華支驚呼出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尤青臣剛剛話未說完,他就已經想到了誰才是真正的兇手,卻沒想到真相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預料。
「青臣老頭兒,你又在撒謊,我不相信你會對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華支堅定道。
「唉…」尤青臣無奈嘆息,「我之所以一直在碧匣谷中維持秩序,其中的一個原
因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若是再這樣粗心大意下去,我就算離去也不能甘心啊。」
華支咬着嘴唇,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是說「害死」,而非「殺死」,所以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華支捏起了三根手指:「青臣老頭兒儘管放心,從今天起,我一定會做到心思細膩,再也不會疏忽話語中的任何線索!」
「這還差不多。」見到華支一點就透,尤青臣頗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