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的時日並沒有持續太久,傍晚的時候,長安城之上再一次出現濃雲密佈。讀字閣 m.duzige.com
不出半個時辰,風雨現。
這場雨斷斷續續竟一連下了數日,仿佛是要將長安護城河裏的水給狠狠地灌滿。畢竟今年早春雨水着實罕見,而入夏第一場雨會下得這般猛烈更是少見。
凌江坐在陰暗的書房中,耳畔淨是雨水拍打之聲,心頭仿佛蒙上一層灰。
距離安興坊刺殺一案已過四日。
這三日來,易長元仍舊是按部就班,撫琴下棋書畫一樣不落,卻是對當日刺殺一事隻字不提。不僅僅是易長元,就連國子監內也無人敢議論此事。
儘管長安府已經揚言此案全權交予監天司來受理,可這麼多天過去了,究竟兇手為誰,是死是活,聽命於誰都尚未公開,恍若石沉大海。
凌江也只是隱約記得,當日他一拳將那刺客擊倒在地,至於後來如何,他就不清楚了,但的確有百姓親眼瞧見刺客在雨中被官差給抬走。
「從我為你上早課至今,已過七日。」易長元掃了一眼這空空如也的棋盤,凝視着凌江道:「你有什麼想問的?」
凌江眼珠子微微一轉,搖頭道:「沒有。」
「好。」易長元點了點頭,接着說,「那我再問你,你覺得下一個兇手何時出現,你有沒有把握從他手中逃生?」
凌江沉默了。
易長元問得很直白,也很苛刻。他這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信心在長安城內活下去,若是沒有,趁早從哪來回哪去,省得留在這兒丟人現眼。
「聽聞你是登堂武者?」易長元接着問。
少年回答:「是。」
「練氣三境?」
少年再答:「是。」
易長元面無表情,毫不客氣地說道:「那你就是個廢物。」
凌江不禁皺起眉頭,但沒有反駁。他很想說當日那名刺客來勢突然,他沒有防備,加上身上沒有帶着儲物囊,自己赤手空拳本就吃了虧。
可仔細想想,不讓你吃虧,那要殺手有何用?
「身為鍊氣士,你當時應該有不下十種辦法可以牽制住那名刺客的近身。」易長元接着說道:「身為登堂武者,即便刺客近身,你第一想法應該是全身而退,而不是和他硬拼。你在長安,是人家的地盤,你永遠猜不到是否還會有第二個刺客出現,一旦此時你受傷,就已經輸了一半。」
凌江聽着這番話,心中頗為沉重。
這是他頭一回遇到刺殺,心中早已經慌了,更何況他在洞庭湖內修行了兩個月,憑藉着游龍拳法,自認為應該可以反擒那名殺手。
是他自大了。
易長元忽然抓起一把黑子,嘩啦一聲散落在棋盤之上。這看似無心之舉,可當凌江認真掃了一眼棋盤,驚奇的發現這居然是一手絕佳好棋。
「若此刻,你手中那枚白子便是你的命,你要如何,在這盤棋上,留住你的命?」易長元沉聲問道。
凌江低頭凝視了一會自己手中的棋子,又掃了一眼棋盤上的黑子。
他明白了。
長安城就如這一張棋盤,要想活命,唯有儘快破局。
而破局之法千千萬萬,如何取捨,才是大問題。否則傾一發動全身,即便破局,不得已而引火燒身,只能落得個同歸於盡。
「你走得太快。」易長元沉默了許久,這才沉聲說出這五個字,「你在平海鎮時,已年過二十還尚未修行。這如今才過去不到一年的時間,你便已經躋身練氣三境,武道三重山的修為。說得好聽叫天賦異稟,但其實,這就是自掘墳墓。」
「是了。」凌江心頭感慨道,「我修為提升很快,好比一日看盡長安花,能真正欣賞悅目的,卻寥寥無幾。」
「在我國子監內,有不下三種辦法能讓你在半年之內提升至第五境。」易長元毫不客氣地說道:「可你根基不牢,即便修為上去,實力還不如一位只學了點皮囊的江湖武夫。我讓你下棋,撫琴,作畫,便是要你修心。我讓你在紫氣東來之時靜坐於屋內,便是不想你修為提升太快。」
隆隆……
天邊一道悶雷緩緩鳴響,聽着人心頭十分壓抑。
第三卷 長安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雨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