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七年正月初六,聖天子降下聖諭質問群臣收復河套之事。
「師出果有名否?兵果有餘力、食果有餘積、成功可必否?曾銑何足言,只恐百姓受亡辜之戮耳。」
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
內閣大學士嚴嵩忖度聖意,覺得嘉靖帝心意已變,便上書天子「河套必不可復」。
非但如此,嚴嵩還將罪責全部推到了首輔嚴嵩身上。
在奏疏中,嚴嵩毫不避諱的點明:
「廷臣皆知復套之謬,只是『有所畏耳』。」
這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朝臣們其實內心都是知道在此時收復河套是荒謬的,只是因為畏懼某個人,故而選擇附和。
這個人自然便是首輔夏言。
有了首輔的背書,曾銑自然有恃無恐。
嚴嵩這一招可謂是陰險至極。
嘉靖皇帝本就對夏言起了疑心,看到這份奏疏後更是勃然大怒。
他降下旨意責斥夏言私薦曾銑,不顧國家安危,民人生死。
夏言得知之後自然惶惶不可終日,上疏替自己辯解。
但嘉靖皇帝此刻怎麼可能聽得進去夏言的申辯,再下一道旨意責斥其「強君脅眾」,命百官議定其罪。
皇帝都表態了,百官們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一時間朝堂風雲突變。
在嚴嵩的授意下,他的黨羽紛紛上疏彈劾夏言,列出夏言種種罪行。
最要命的便是一條以內臣結交外將擅權之罪。
這是殺人誅心吶。
嘉靖皇帝看到群臣的呼聲遂下詔停罷復河套,命錦衣衛速逮曾銑來京。科道言官皆以袖視不糾之罪廷杖、奪俸四月,並命兵部尚書王以旂改督三邊。
一系列乾綱獨斷的旨意之後,天子想起了夏言。
「首輔夏言奪其官階,勒令致仕。」
此道旨意一下,朝堂之內夏言黨羽人人自危。嚴嵩趁機清洗異己,在朝中各重要部位安插親信。
一時嚴黨雞犬升天。
朝堂局勢變換就是如此之快,不知不覺間,嚴嵩已經取得了完勝。
消息傳到浙江,徐言自是感慨不已。
歷史果然按照之前的方向發展,曾銑被逮拿,夏言致仕。
當然,這還不算完。
不久之後,夏言應該就會被下詔獄。曾銑也會因為「交結近侍官員」罪被斬京城西市。
夏言憑藉前首輔的身份應該還能苟一段時間,但最終也難逃棄市被斬的下場。
堂堂內閣首輔,都尚且如此。
在嘉靖朝做官,真的是高危啊。
其實擅殺大臣這點,在明代只有嘉靖、崇禎兩個皇帝喜歡做,其餘的君王基本上還是挺正常的。
最多皇帝氣不過錚諫下旨廷杖一番不聽話的臣子,以示懲戒。
至於斬殺大臣這種事情是真的極少出現的。
所幸嘉靖帝只有十八年可活了,等到徐言進入官場做到高位,嘉靖帝早已咽氣。新君將是有老好人之稱的隆慶皇帝,這位可就比嘉靖帝好對付的多了。至於萬曆皇帝,更是以沖齡即位的小孩子。
隆萬年間可謂是做官的黃金時期。
不久前院試面試時大宗師雷禮曾經出了一道題目,是『何以安河套』。
安和復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意思卻是謬以千里。
安是維持現狀,復是收復之意。
徐言的策論也是作的很保守,基調是積極防禦,循序漸進。
就是因為他知道嘉靖帝很快就會翻臉不認人,對曾銑、夏言等人治罪。
雖然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生員,這種時候還是謹慎一些,儘量不給自己找麻煩來的好。
要說嘉靖帝也真是夠不要臉的,復河套明明是他支持的,到頭來穿上褲子便不認賬,罪責都推到了臣子身上。
這一點和崇禎皇帝是何其相似。
崇禎十五年的時候陳新甲因為「行款議和」敗露被斬殺於西市。其實議和本來就是崇禎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