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福胡同陳宅後花園中,月色皎潔,晚風中飄拂着夜來香的味道,陳果兒已經不是當初柳樹胡同大雜院那個倔強敏感的男孩了,而是成長為一腔熱血的少年。
良久,陳子錕才道:「那你說,你錕哥我算不算軍閥?」
果兒道:「如果你和人民為敵,就是軍閥,就是要打倒的對象,如果你站在人民這一邊,那就不是軍閥。」
陳子錕道:「好吧,把錢撿起來,你可以走了。」
果兒遲疑的看了陳子錕一眼,低頭撿起裝着銀洋的褡褳袋,徑直向大門方向去了,走到月亮門旁的時候,卻聽到身後一聲低喝:「站住。」
「錕哥,你後悔了麼?」果兒站住,但沒有回頭。
陳子錕緩步走過來,抓過果兒的手,將自己的漢米爾頓銀殼鐵路懷表掏出來放在他手裏道:「出去闖世界,不掌握時間是不行的,這塊懷表是五年前你大海哥送我的,現在轉贈給你,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
果兒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強撐着的好漢形象瞬間崩塌,他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淚道:「錕哥,我走了,你替我給娘和姐姐帶個話,就說我陳果兒對不起他們,我這條命獻給革命了。」
說罷毅然轉身離去,出了陳府,拐進另外一條僻靜的胡同,幾個穿學生裝的青年圍了上來,低聲問道:「怎麼樣,得手了麼?」
果兒道:「成了,有好幾百塊,足夠咱們去廣州的了,人到齊了沒有,到齊就去打火車票吧。」
一個同伴說:「到齊了,火車票也買好了。」
「哪來的錢?」
「是李大釗先生出的資。」那學生一臉的激動。
……
書房,陳子錕清點了禮金,雖然他結交廣泛,但大都是泛泛之交,沒有太多的金錢來往,所以禮金收的也不多,算下來總共不過三萬大洋,其餘的都是禮品,比如皇帝送的花瓶、泰戈爾送的詩集,姚啟楨夫婦送的手錶等。
三萬元禮金里,佔大頭的居然是寶慶和李俊卿,兩人各送了五千和三千大洋,着實把陳子錕嚇了一跳,他知道紫光車廠是自己的產業,賺的錢也都是自己的,可也不能虧待人家寶慶兩口子了,一把手拿出五千大洋來,可見他們平時省吃儉用一點沒糟蹋錢。
大致計算了一番之後,陳子錕打了個哈欠回去睡覺了,新房內,姚依蕾已經睡着,一條藕段似的白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嘴角掛着一絲晶亮的涎水,腕子上還戴着那塊江詩丹頓的鑽石腕錶。
她很喜歡這塊表,愛不釋手,睡覺都忘了取下。
……
婚禮第二天,陳子錕顧不上新婚燕爾,就開始跑貸款和軍費的事情,姚啟楨的面子果然好使,各大銀行都表示願意考慮向江北鐵路工程放款,但具體事宜還要詳細研究才行,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有了進步。
軍費的事情卻沒有任何進展,雖然有吳玉帥的手令,有曹大總統的批示,但到了李彥青這裏還是照樣卡殼,他也不明着拒絕你,就是使一個拖字訣。
陳子錕找到李俊卿了解情況,問他預備好禮物沒有,李俊卿頗有難色的說:「最近六爺倒是相中了一個物件,價錢也不算貴,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
「是這樣,六爺新娶了一房姨太太,在東交民巷瑞士表店裏看中一對表,江詩丹頓滿天星,全北京僅此一對,回家拿錢想去乃呢,這對表卻已經賣了,為這事兒,姨太太可哭了一整天呢,表店是洋人開的,顧客信息不願意公開,六爺也沒轍。」
陳子錕沉吟一陣道:「這個好辦,我知道這對表哪兒去了。」
當即回家把這事兒和姚依蕾一說,夫人二話不說,把手錶從腕子上摘下來就遞過去。
「你不心疼?」陳子錕奇道。
姚依蕾笑笑:「我又不是小女孩,辦正事要緊。」
陳子錕大喜,又拿出自己那隻表來,用絲絨盒子裝上,再度前往李府,等他走了,姚依蕾才撲到床上砸着床墊哭道:「我的表啊~~~」
……
李彥青府邸,六爺把玩着一對江詩丹頓滿天星腕錶,搖頭晃腦道:「我就不明白了,洋人的玩意兒咋就這麼稀罕,這麼丁點大的東西,又不是他們老祖宗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