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之後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但比天氣炎熱的則是這金陵城中讀書人的氛圍。
在朝廷說要開始論道之後,城中的書局突然就如雨後春筍一般的湧現了出來,書局中出的拓書價格便宜而且更新極快,通常每日清晨就會有一大批新的拓印書被孩童們拿在手中販賣,每每花上兩三文錢就能買上一份拿在手中看看昨日金陵城中有何趣聞。
當然,趣聞都只是那些個稍認些字的閒漢愛看的東西,那些個讀書人往往都會在上頭找一些有意思的文章讀上一讀,這段時間的熱點就是關於這百家大戰的事情,而這拓書上通常也會根據昨日某個論題展開長篇大論。許多文人的文章被刊登在上頭,東西麼無外乎就是互相罵來罵去的,而且多用筆名,也不知是誰與誰罵得熱火朝天,但往往都是一片混戰,眾人看得熱鬧也看得舒適。
其中風頭最勁者為一筆名為魯樹人的文人,他罵得最是暢快淋漓,也不見他站在哪頭,只是逮着誰便罵誰,今日罵了儒家,明日便罵法家,法家剛罵完便說那墨家不學無術,還沒等墨家反擊,他又開始說那縱橫家徒有其表。
言而總之,這人就是為了罵而罵着,無數學士被他罵得暴跳如雷,連夜奮筆怒斥荒謬,其中反擊最凶的便是一名為朗外青衫的縱橫家,筆鋒老道、見解獨特,唯獨他才能時而將那魯樹人說得倉促應對。
「豈有此理!」趙相拿着一份拓書在院子裏來回踱步:「說什麼縱橫家名存實亡,說什麼戰場之上求不得,縱橫之術便是如同那孩童騙術,貽笑大方。豈有此理!」
「岳丈……不至於。」晏殊在旁邊提着筆:「您那胸襟何至於跟這等無名之輩多費口舌。」
「你在寫何物?」
「哦……」晏殊拿起自己的文章:「我在寫金陵城三日游的遊記,哪家的饅頭最帶勁,誰家的風月最迷人。」
「你……胡鬧!怎可寫這般靡靡之物,我知你心中有溝壑,來!隨我一起口誅筆伐!」
晏殊怪怪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最近走火入魔的岳丈,他這些日子都不跟同僚出去聯誼了,整日就窩在家中跟那個狗東西魯樹人對噴。
別人不知道,他晏殊還能不知道這魯樹人是誰麼?看他罵人那風格,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個整日泡在煤窯中的狗寫出來的作死文章。
這傢伙不光噴學說,還噴人……今日說那朗外青衫「惺惺醜態,雖醜態本沒有什麼丟人。然醜態蒙公直之皮,這才令人聞之欲嘔。」然後還有噴一個名為柳半夏的儒學者說「淺顯粗俗,長此以往,恐將與青衫夢田,歸於一丘」。
青衫就是朗外青衫也就是趙相,而那夢田則是翰林中以為飽學之士,也是儒家之士。
就問氣人不氣人吧,趙相暴跳如雷也是有道理的,就連晏殊看了幾眼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那狗東西通篇沒有一個髒字,可是卻罵得人三屍暴跳。
晏殊其實也有寫,但他大多寫的美食傳記、風月筆記,人家斗火之凶,唯獨他的版面下一片「好人一生平安」。
他其實不是不想寫,但是真的不好下手,他是學儒學的,但骨子裏卻是浪漫主義者,力挺儒學吧……他學藝不精,所以只好走浪漫主義的小布爾喬亞路線,大家吃吃玩玩便當無事發生。
但趙相不同了,如此罵戰的話,他其實算是過足了癮,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活動的他,這些日子以來基本上就跟那個魯樹人給卯上了,其他人罵人沒有他夠勁兒,但好像那個魯樹人卻好像並不是專門罵他一個,都是在罵人家的時候捎帶手罵他一通。
這中年男人的矯情病犯了之後,趙相可以說是寢食難安,幾次想通過皇城司去查查這個狗王八到底是個何方神聖,氣急敗壞之時還說要把他給關進皇城司的黑獄中。
不過除了這些主流罵戰之外,其實還有一批女流之輩也在暗戳戳的崛起,她們之間很少談論百家之戰,卻是在八卦這個版塊上大放異彩。
當然,互相之間也是有鄙視鏈的,比如鄙視鏈的最高級就是一個名叫鈴花兒的,她不但能寫得一手好詞,更是能把京城中的望族公子如數家珍,一個個的拎出來數落。
說什麼左家公子太過陰柔、什麼黃家公子貪財好色、劉家公子氣小量狹,反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