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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手下兩名副將退出去之後,李定國又從攜帶的《孫子兵法》一書中,取出一紙信箋,信箋上的七八行字他早已倒背如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一刻,就着一燈如豆,李定國的目光落在了信箋最後的四個字上:天命歸秦。
「難道這秦指的就是秦牧?」
一縷夜風入窗,燈光搖晃不定,李定國不禁默然暗嘆。
這世上有誰敵得過天命呢?
李自成和張獻忠攪動天下風雲,以前都經歷過無數艱險,多次慘敗,但是,無論以前敗得多慘,二人總是很快能在逆境東山再起;
然而,倆人各自稱帝後不久,一個便死於農夫的鋤頭下,一個死於流矢,屬於他們的時代戛然而止,倆人都不到四十歲,死的時候正值壯年,巧合的是倆人又都沒有子嗣。
難道這不是天意?
天意註定二人都成不了真正的天下共主,強自稱帝,換來的只是天遣。
若是以前,李定國肯定不會相信這樣的天命之說,但這一紙信箋上的每句話都應驗了,從庭前傳報,身殉潼關,到獨上煤山,悲逢國殤。揚州十日,駕奔江上。這些事情都一一應驗了;
最後四句是:持戈十萬,復我衣冠。橫掃**,天命歸秦。對這最後的四句,李定國也不敢再存疑;
問題就在於,這天命歸秦的「秦」真是秦牧嗎?
自己是要逆天而行,還是順應天命?
秦牧遣使王煥然前來說的一番話,再次在李定國耳邊迴響:「李將軍,我家總督雖曾與李將軍有過摩擦,但常言道兄弟鬩於牆,共御外辱,如今滿清韃子窺我中華。毀我衣冠,在這民族存亡之際,天下所有炎黃子孫都應攜起手來,共御外辱;
我家總督願盡棄前嫌,與李將軍結為異姓兄弟,從今往後,有福同享,共克時難,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李將軍掌控十六營人馬,且與艾將軍私交深厚............」
王煥然一番話,不但表達了秦牧的誠意,中時也表明秦牧對眼下大西軍的情況十分了解。
自張獻忠身中流矢猝死,大西軍陣腳大亂,被何洛會一路追擊,從漢中一直敗退到廣元、連劍門關都丟了,幸好何洛會孤軍不敢再深入,大西軍退到綿州才穩住了腳跟。
清軍的威脅暫時遠了。但因為張獻忠死得太突然,沒有指定繼承人,四名義子由誰來出任大西軍統帥,都難以讓其三人心服;
四人現在明面上雖然還沒有撕破臉。但關起門來時,早已爭吵不休,尤其是孫可望咄咄逼人,奪位之心已毫無掩飾。
然而李定國看得很清楚。孫可望生性狡奸傲慢,獨斷專行,沒有容人之量。更沒有經略天下的眼光,這樣的人絕非明主。
李定國獨自在燈下艱難地權衡着,是接受秦牧的善意,與之結拜,還是另作打算。
如果是另作打算,又作何打算?
在何洛會緊追不放時,四人還能相互協作,現在外部的威脅剛暫時解除,四人之間的矛盾立即突顯出來,按眼下互不妥協的情況發展下去,大西軍十有九會一分為四,彼此混戰。
難道自己要帶着手下十六營人馬加入這場混戰?若是走避,又能避往何處?
成都萬通巷一棟普通的民房裏,同樣是一燈如豆,夜不收在四川的總負責人秦兆明低聲地詢問着副手呂萬忠:「怎麼樣了?把王煥然私下會見李定國、艾能奇的消息透露給孫可望了嗎?」
「頭兒放心,已經辦妥了,現在就等着孫可望行動了。」
「不可大意,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關鍵,若不能保住李定國和艾能奇的性命,咱們反而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已經給李艾二人安排好退路了。」
「大人將此事交給咱們,是對咱們天大的信任,若能兵不刃血拿下蜀地,所有參與此次行動的人員世代富貴可期,若是弄巧成拙,咱們只好提着腦袋去見大人了。」
呂萬忠慎重地答道:「頭,事情輕重屬下曉得,若是辦砸了,不用頭兒說,屬下第一個把腦袋摘下來向大人謝罪。」
「你曉得就好,快回去吧,以妨事情有變。」
「是。」呂萬忠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