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仲秋,天氣涼爽。
本來這是吐蕃最喜歡的用兵季節,這個季節天氣涼爽,不冷不熱,戰馬肥壯,甚至還能就地補給,易於掠奪。
可偏偏此時,那輪已經半圓的明月之下,從後方急速趕來的松贊干布登高遠望,看着前方那山與河之間的無數火光,卻沉默着,滿面愁容。
十萬羌軍夜晚點起篝火,席地而坐,依然保持着白天的陣形,沒有後撤回營,沒有休整,就這樣燃起篝火待命備戰。
這架式,哪有印象中一觸即逃的羌落模樣?分明就是東方大唐的精銳之兵啊。
贊普沉默不語,肅立良久。
「你們白天沒有倉促強攻是對的,這些羌落確實不一樣了。」
噶爾芒相松囊充滿擔憂的道,「沒有看到有隴右、青海唐軍官兵的旗幟,卻反而看到了松州幾員大將的旗幟,劉蘭成、丘行恭、韓威、郁孤尼的將旗都在。我懷疑其中有詐,那幾員松州大將不可能繞到我們前面來,更可能是隴右的唐將,有可能是旅賁四將來了。」
旅賁四將,指的是曾在東宮任過旅賁中郎將的幾位隴右大將,他們在上次太子討伐吐谷渾一戰中更是表現搶眼,一時勇名天下皆,這四人還與蘇定方曾並稱為秦琅麾下東宮五虎將。
席君買、高侃、高甄生、梁建方,如今皆是隴右的都督兼軍使,各鎮一地,隴右距離此處並不算太遠,既然羌人都能早早的集結起來埋伏於此,那麼隴右唐軍來了也不稀奇。
相比起松州劉蘭成幾將,他更願意相信來的是隴右唐軍,甚至還有青海的吐谷渾部兵,否則實難以相信,就党項諸羌,怎麼可能有如此精銳彪悍氣象,他們能湊起十萬人這不稀奇,問題是怎麼能有這等精銳氣勢?
所以唯一解釋的通的,便是這打着党項三羌的十萬人馬中,可能有許多隴右、青海唐軍,甚至是吐谷渾兵,而且還不少,起碼也得有兩三萬人。
「機會只有一次,我已令後軍全速星夜趕來,天亮前能到,稍休整一下,便可發起進攻,大相準備怎麼打?」
雖然贊普和大相君臣都認為對面羌兵中,極可能摻雜了隴右唐軍,甚至可能還有關中河西的唐軍加上吐谷渾兵,甚至可能佔了小半,但如今是弓在弦上,不得不發。
就算對面十萬全是唐軍,到了這份上,也只能拼死一戰了。
噶爾白天反覆試探了許久,大致已經摸清了一些羌軍陣的情形,這個時候雖然對面混沌一片,看不清楚真切,但還是簡要的跟贊普講述了一遍。
「羌軍選擇此地佈陣設防,而不是在更西邊狹窄的河口處,估計也是仗着有了隴右等唐軍,他們擺下的軍陣極大,三線戰陣,戰場縱深十里,依山背河······」
「對方把最精銳的輕騎放在兩邊,肯定是要保護側翼,不讓我們迂迴包抄分割他們,中間棄馬步戰,這就是一個死守的打法,我建議是集中我們的精銳力量,以披索子甲的重騎為前鋒,避實擊虛,集中精銳突擊敵軍中間薄弱處,一直往中間突破。」
「重騎在前,輕騎在後,然後其餘部隊緊隨其後,一直往中間突,十里縱深雖然會很難突破,但我們兵力夠多,有足夠的衝擊力,只要堅持,還是有很大機會突破的。」
噶爾的戰術是根據他白天試探唐人軍陣虛實做出的,既然對方據險要的山與河而扼守這條十里寬的河谷通道,把最精銳的放兩邊,弱的放中間,還棄馬結陣步戰,這就是死守硬打的一個戰法。
那麼吐蕃軍便也乾脆就來個中央突破,不管其它,反正這狹窄的地勢,吐蕃就算兵多,也確實沒法兩翼包抄迂迴等戰術,與其全面壓上打,倒不如集中軍中的重騎為前鋒,如一把利刃捅進唐軍的中央,只要後面輕騎等全都跟上,那十里縱深也不怕。
唐軍在中間部署了約六萬左右的人馬,棄馬結陣步戰,十里縱深,佔據約六里寬的戰場正面,且還擺出了前突的新月陣列。
不過六萬人擺出六里寬,十里深的陣地,軍陣中間也還是留下了不少的空間,但這空間又相對較為狹窄,當他們棄馬結長槍步陣的時候,對於撤騎兵機動奔襲的吐蕃軍來說,這確實是相對較克制的。
吐蕃用兵,其實也沒什麼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