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寧衛民為建國飯店專營店做的籌備工作。
主要的麻煩,就是糾結在如何跟酒店房協調解決問題上了。
場地面積、位置調整、設施需求、進貨入口,消防電路、物品安全、清理垃圾……
儘管在寧衛民看來,這些瑣碎的雜事其實是很容易溝通和解決的。
放在三十年後,那完全就是標準化、流程化的東西。
一紙文書,幾通電話就可以說得明白。
可在這個年代卻沒這麼容易。
因為無論服裝專營店這個概念,還是進駐高檔酒店都屬於首開先河之舉。
除了寧衛民之外,無論是皮爾·卡頓公司一方,還是酒店那一方。
參與其中的所有人,幾乎都沒有什麼經驗。
沒有人知道到底該是怎樣的流程,要遵守什麼樣的規定,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更何況酒店方的工作人員,他們自己又正面臨着酒店即將正式開業的大事,幾乎所有人為本部門的瑣碎事務都忙不過來了。
他們又怎麼有精力和興趣,為一家臨時租用酒店場地的服裝專營店,用心提供後勤保障,解決實際困難呢?
哪怕是國際服裝品牌的專營店也是一樣。
所以就像寧衛民最早跑雜誌社要求做廣告那樣,這事兒複雜了。
對他反映的困難,提出的要求,酒店管理方雖然明目張胆的不理不睬。
可由於對職權劃分還不夠清晰,酒店內部的人因為都是一期員工,互相也並不熟悉。
這就導致牽涉其內的各部門往往互相推搪。
道理很簡單,誰也不傻啊。
幫寧衛民辦這些沒有前車可鑑的事兒,最容易出問題。
你干好了是應該的,沒什麼功勞。但干不好不就要擔責任了。
萬一再耽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絕對罪加一等!
何必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嘛,乾脆,還是躲着點兒,湯事兒吧!
就這樣,你推給我,我推給他,他再傳給你。
說白了,就跟京城的孩子們拿個球兒,玩的那個「溜猴兒」遊戲似的,大耍活人啊。
結果就連接個電源,鋪個電線,現場鋸點板材,開個進貨門的事兒。
都得把寧衛民反覆折騰,往往幾經周折才能解決。
那還能受的了啊?
寧衛民還沒領教過這樣帶有合資特色的官僚作風,差點沒給這幫孫子氣死。
後來他總算想明白了,也懶得再按這幫傢伙的指揮棒來了。
乾脆,派自己公關團出馬吧。
別忘了,他寧衛民也是個堂堂的領導,也有自己得力下屬啊。
這種關鍵的時候,留着精兵強將不用幹嘛啊?
就這樣,寧衛民把他的「美純洋媚子」調來幫忙了。
沒錯,聽着是個日本女人的名字。
可真得說明白了,這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冠以這個新組合名號的她們,不但是寧衛民手下最漂亮的四個姑娘,也是齋宮所有人里,銷售業績最出色的四個人。
正因為這樣,她們才會被寧衛民選中,第一批進入建國飯店,來給專營店當開荒牛。
「美」是指一個叫嚴麗的姑娘,她二十歲,是個去年就來齋宮上班的老員工。
長得相當漂亮,五官是標準的美人兒臉。
就是氣質有點嚴肅,要比同齡人顯得成熟。
她和不熟悉的人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
但也正是這樣,她帶着一種獨特的冷艷美,就像一朵冰玫瑰。
特招天天泡咖啡廳的那幫假文藝男青年的崇拜。
一旦她禮貌的露點服務性的笑容,那幫嘴裏天天臭拽「朦朧詩」的主兒就能文思泉湧。
非得在咖啡廳喝上幾瓶酒,為她寫上十首八首的酸詩才肯罷休。
「純」也是一個從齋宮陳列館創辦之初就來了的老員工。
但偏偏和顯得成熟嚴麗,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