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人人都想着要吃點好的,慰勞慰勞自己的腸胃。
特別是那些掙着錢的糙人。
除夕這天中午,京城王府井的「順東來」,一些糙老爺們就整整擺了兩桌。
小二十個人,黑鴉鴉的一片,湊在一起聊得火熱。
但只要稍微靠近這些人,聽到片刻的言談話語,就讓人心裏彆扭,不敢駐足。
因為明眼的都清楚,在座的就沒有一個善茬子。
不是道上折騰的,也是社會的兒子。
這幫小子嘴裏說的話全是野調無腔,那叫一不堪入耳,誰願意招惹他們啊?
「哎,虎子,你丫來了也不給我敬根煙,裝沒看見是不是……」
「去你大爺的,老四,還跟我面前擺譜?想抽爺敬的煙,等你丫死的時候吧,我在你墳頭上給你點三顆……」
「虎子,最近脾氣見長啊。聽說跟老廣搭上幫了,哎,那給你發牛仔褲的女老闆都讓你丫睡了吧?咱好好聊聊唄,吃女人飯,到底什麼滋味?」
「瞧你那個德性,哈喇子都快下來了。羨慕就直說。我知道,你丫這半拉月輸了五萬,基本上瓢到底了。你要好好給我敬杯酒呢,我勻你一百條仔褲也不是不成,怎麼樣?」
「瞧你丫那操行。放心,你四爺就是要飯,也從你家門口繞過去。」
「柱子,你丫眼裏沒人了吧?今兒敢來這麼晚?趕緊過來,罰酒三杯。」
「哎喲,大勇啊,操,我今兒剛從木樨園跑回來。有個能掙錢的事兒哎,別說我不想着你。我找着一浙江人批發皮夾克,三十一件。你丫要不要?」
「三十,你想害我呀?這他媽能是皮的嗎!秀水街馬上就是正規市場了,你他媽這麼幹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要倒霉。小心給你丫貼牆上去,早死早投生啊。」
「怎麼跟我大哥說話呢?你丫知道好歹嗎?」
「小崽兒,你算老幾。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叫你大哥教你怎麼做人!」
「操,充什麼老炮兒,破你丫的,信嗎?」柱子身後帶着的三四個,這就要站起來。
柱子趕緊呵斥阻攔。
「都坐下,臭傻x!你們一個個都把嘴閉上!大勇,這都是我剛收的幾個小兄弟,不開面,多擔當。」
「夠生,我喜歡,算了……」
兩邊都給台階。
其實呀,一切不服都是假的,裝逼才是真的,在這場合還真沒人敢翻車。
因為這個局本就是被羅廣亮帶到秀水街的那幾個個體戶一起設的。
虎子、老四、柱子、大勇,他們這幾個為首的,天天一個市場上混飯吃,幾乎沒事兒就湊一塊堆兒打牌,收攤還一塊喝酒,誰和誰不熟啊。
這次擺宴無非是和將近一年沒見面的大哥羅廣亮和小陶聚聚。
也就是他們如今和過去不一樣了,隨着資金的積累,已經不是單打獨鬥了。
都招攬了幾個年輕人來幫忙,互相見面這才逗逗悶子,拿嘴吹吹牛,在手下面前擺擺譜。
總之,正侃着呢,羅廣亮帶着小陶也進來了。
虎子、老四、柱子、大勇爭先恐後起立叫「三哥」。
在他們的帶領下,所有的人都站起來,算是迎接。
只是羅廣亮和小陶全是一身倒郵票的行頭,軍大衣,棉襖棉褲,五眼兒棉鞋。
雖然暖和,但這和一桌倒服裝的個體戶相比,不免顯得有點土氣。
這不禁讓那幫跟着一起來起鬨的小崽兒,有點大失所望。
然而羅廣亮外軟內應,氣質不減,對竊竊私語的閒言碎語充耳不聞,雙手一抱。
「各位兄弟,好久不見。看你們兵強馬壯的樣子,現在都混壯了。沒說的,我替你們高興。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俗和客套全免,今兒這頓算我的。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全憑心氣,敞開的撮。酒隨便,盡興兒喝。只一條,別灌酒鬥氣,意思意思就得,來日方長。」
隨後就拉着小陶,一屁股坐到最前排的正座上。
虎子率先站着舉起酒杯。
「三哥,讓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