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衛民的心裏,今兒撿着「漏兒」了,那是肯定的。
不過他卻並不清楚這個「漏兒」到底有多大。
尤其是看康術德這麼反常,他必然按捺不住好奇心。
於是半路上,就急不可耐的打聽上了。
「我說老爺子,您今兒是看見什麼好東西了?到底有幾件兒啊?您就這麼怕買『炸』了啊?還一股腦全給包圓了……」
康術德則哈哈一笑,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說。
「別說,你小子動腦子了,還知道我是怕買『炸』了。行,你是吃這碗飯的材料。你要肚子裏再有點真學問,可就真沒挑了……」
這樣的所答非所問,那不是成心兜圈子嗎?
寧衛民登時不耐煩了。
「哎喲,我謝謝您了,別再這麼抱着葫蘆不開瓢,跟我賣關子了行不行?」
「我可跟您說,從早起到現在我可還沒吃東西呢,您要再這樣,我就沒精神頭兒了。」
「我一沒精神頭兒,那蹬車就沒力氣。不但顛簸,而且慢。」
「回頭您抱着的東西,要有個好歹的顛盪壞了,又或是您回頭上班來不及,可別怪我。」
嘿,還是威脅有效,康術德馬上就改口了。
「你小子跟我犯葛是吧?行行,算你狠,我怕你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
「今兒啊,咱運氣不錯,真買着『大秀氣』了,而且還不是一兩件。」
「就那三件兒出自大戶人家的瓷器,別看那賣貨的他吃不准,其實個頂個兒都是真正的好東西。所以我才會設計了這麼一齣戲。」
聽到這裏,寧衛民真是喜出望外,忍不住歡呼。
「哎喲,三件兒呢!那三件兒都是寶貝?」
「這沒錯,我不能『打眼』」,康術德無比自信,隨後可還有好消息。
「這還不算完。沒聽那小子說嘛,還倆軸兒也是大戶人家出的貨。焉能知道裏面有沒有好東西啊?我估摸着也差不離兒,不過這就得回去才能知道啦。」
「我當時不打開看呀,是怕動靜太大,再把別人招過來。既然有那三件兒東西在那兒擺着,我還看什麼呀看,直接就兜了走吧。是不是?」
這可是真沒想到啊,寧衛民聽了忍不住發問。
「那……這麼說,您剛才挑他的毛病全是假的?我可聽您說的可是頭頭是道,別說那小子那麼信服,我都以為是真的呢,簡直天衣無縫啊!」
說起這個,康術德更來神兒了,頗有自得地給寧衛民解釋起其中的種種竅門兒來。
「嗨,編瞎話也不能瞎編啊。這都得靠對人心的揣測,和真材實料的學問。」
「先說人心,那小子能把些東西都羅列地擺在自己攤子上,這就證明他水平有限,分不出真假。否則好東西擺一件兒就夠了,怎麼會一擺就三件兒呢?」
「你再想想,那青花梅瓶,他能向我主動推銷,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心裏吃不准啊。否則這好東西,誰不是揣起來等大買主啊?倒給同行幹嘛?我就是看準了他這種含糊,才能對症下藥把貨給貶下去。」
「另外,話也是兩頭說的。正所謂真亦假來假亦真。就像造假的高手,無不懂得只有在真實基礎上動手腳,才能懵住人。」
「比如說,我說大戶人家敗了是不假。可你反過來想想,如今又有幾家沒敗的?這要說不準反倒怪了。」
「單沖他攤子上那些貨,可以證明兩點,一是這大戶人家留下的是精品。二是家裏老人沒了,東西是不懂行的小輩當破爛兒處理的。」
到此,老爺子算說完了心理學,跟着再教專業知識。
「還有我說的那鬥彩碗和青花梅瓶,鬥彩碗確實不真。但青花梅瓶可是康熙官窯。那瓶子上畫的是枯枝花鳥,畫風奇特,非常精彩。」
「沒錯,稀稀拉拉是民國畫風不假,可梅瓶上的鳥是翻着白眼的才是畫龍點睛之筆,那樣子明明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特點。」
「朱耷是誰啊?那是明室後裔,出身貴族。生逢明亡清興,他內心是不平衡的,所以他把對社會的不滿表現在繪畫中,且集中反映
第五十一章 開瓢